第八章血债血偿
下午五点多钟，侦察营前往花明里帮助朝鲜老乡干农活的同志全都回到了营地。吃过晚饭，天还没黑，全营战士就整队集合在山坡下一个小松树林里了。
去年，花明里的朝鲜老乡帮吉老大爷把明姬的阿妈妮埋葬在这个松林里。刚才，张青山带领着同志们又把小明姬埋葬在她妈妈的旁边，做了一个小小的墓，还插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被美军杀害的朝鲜小姑娘吉明姬之墓”。墓前，放着小明姬亲手采集的那一大捧野花，和那两只用手帕包着的桃子。
吉老大爷失神地坐在小明姬的墓边上，呆呆地一言不发，长满皱纹的脸上就象铁铸似的，雪白的胡须不停地微微抖动着。战士们都明白：受到这一场打击的老人，还没有从极度的悲伤中清醒过来。
战士们一个个神情激愤。入朝以来，他们不知多少次亲眼目睹过美李联军残害朝鲜人民的血腥罪行，就在入朝作战的第一天，他们追击美李联军来到一座大桥边，突然看到一群朝鲜妇女和老人，双手扒着桥头附近的积雪，挖出上百具被敌人集体杀害的青壮年尸体。他们哭喊着，一个个辨认着自己的亲人。这里原来是一个杀人坑，战士们看得心酸，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大声高呼着：“为朝鲜人民报仇！”冒着敌人的封锁炮火，向桥上冲去了。部队胜利向前挺进，美李联军这种残暴罪行也就见得越多，战士们的心都叫悲愤磨起了厚厚的茧子。今天，小明姬又遭敌人杀害了。这个全营侦察员都非常喜爱的、几个小时前还欢蹦活跳的小姑娘的死，就象狂风一样，激发起战士们心中的旧恨新仇，燃烧起了仇恨的怒火。
谭剑锋走到队伍前面，举起那块卷曲的、上面画着一个笑嘻嘻的卷发小姑娘的罐头铁皮，向战士们说：
“同志们，看，这就是美帝国主义杀害了小明姬的炸弹，看清它，记住它，它是杀人武器，不同的是又加上了一层漂亮的外壳。同志们已经知道了，今天，中断了十九天的板门店停战谈判又复会了，美帝国主义又要在谈判桌上，念他们那套和平经了。哼，这一套，我们早看透了，同这个杀人的罐头炸弹是一路货色、一丘之貉。”
谭剑锋洪亮有力的声音，象激流一样奔泻着。谭剑锋从李承晚的疯狂叫嚣，讲到敌机怎样侵犯我们伟大祖国的领空；从我国东北一位铁路劳动模范全家被美机炸死，说到小明姬惨遭杀害；从巨济岛上的凝固汽油弹，讲到敌机扫射我方谈判代表的车辆……。
“帝国主义野心狼，不把它打得头破血流，它是不会老实下来的。”谭剑锋激愤地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同朝鲜人民并肩战斗，为朝鲜人民报仇，坚决和敌人斗争到底！”
战士们的胸脯由于愤怒而激烈地起伏着。队伍里有人突然喊起了口号，顿时，松林里爆发出一阵阵怒吼声：
“为朝鲜人民报仇！”
“消灭美李联军！”
口号声一停，战士们一个个高喊“报告！”，要求发言。田玉祥没等谭剑锋批准，猛地站了起来，他刚要开口，忽然看见高师长在副指导员陪同下，带着丁科长和师部的几个同志，大步向小松树林走了过来，他的话就一下子停顿住了。
“全体都有，起立！立正！”谭剑锋发出口令，向高师长敬礼说：“报告五十一号，侦察营正在召开全体军人大会，请首长指示！"
吉老大爷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师长急忙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扶住了老人。老人紧紧抓住师长的手，雪白的胡须抖动着，半晌才喊出声来：
“首长，给小明姬报仇！……”他突然老泪纵横、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大爷，美帝国主义欠下了我们无数的血债，一定要它用血来偿还！”高师长刚才已经知道了上午发生的事，安慰老人说:“老大爷，别太悲伤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侦察营卫生员立即跑了过来，扶着老大爷回草屋去休息了。
高师长这才转过身来，对战士们说：
“同志们请坐下，你们继续开会吧。刚才不是有好多人要发言吗？——田玉祥，你要说什么？”
刚刚坐下的田玉祥，又站了起来。他双手握住胸前的冲锋枪，大声说：
“首长，俺提个建议，不跟美国鬼子谈了，干脆跟它们在战场上见。”
队伍中忽的又站起一个人来，大声说：
“报告！我同意，干脆……”
谭剑锋一看，原来是王鹏宇。
“嘿，你们俩都挺干脆嘛。”高师长朝王鹏宇打量了一下之后，说：“小鬼，是刚调到侦察营来的吧？”
“是！”王鹏宇大声回答说。他感到师长和全队同志的眼光一下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一时窘住了。谭剑锋在身旁介绍说：
“他叫王鹏宇，是昨天才从钢八连调到侦察营来的。”
“哦，是不是钢八连那个特等射手？”高师长亲切地望着王鹏宇，微笑着说：“好啊，小王同志，谈谈你的意见吧。”
“报告首长！……我没有别的意见了！”王鹏宇的脸涨得通红，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坐下吧。”师长等田玉祥和王鹏宇坐下后，又向队列正中走了两步，向大家问道：“你们说，他们俩的意见对不对？”
战士们纷纷议论起来。高师长抬起一只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说：
“我看，敌人既然要谈，咱们就跟它谈，谈判桌也是战场嘛。在谈判桌这个几尺见方的战场上，我们也可以跟它针锋相对地作斗争，假和谈、真备战，这是敌人的老一套。在战场上碰破了头，它就到谈判桌上来耍无赖，等到它喘过气来了，牙齿磨尖了，又会一下扑过来吃人，它们这是老虎挂念佛珠，咱们早就领教过。”
队伍中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事实证明，最近，敌人又在准备发动新的进攻。他们妄想利用恢复谈判来迷惑我们，暗地里大规模调整部署，想趁我们放松防备，猛扑过来咬我们一口。可是，克拉克这一回又打错了算盘。”师长转过身来，面向谭剑锋，严肃地说：“谭剑锋同志，师党委经过研究，同意你的请求。现在，命令你们——”
听到“命令”两字，谭剑锋一声口令，全营战士猛然起立立正了。师长接着说：
“由谭剑锋同志带领一个侦察小组，再次深入敌后，彻底查明正面敌人部署变动情况，随时掌握敌情变化，特别要查清那个秘密调来的“眼镜蛇”部队，其他同志，立刻轻装，作好战斗准备，任务另行下达。”
“是！”谭剑锋响亮地回答说。
“时间很紧了。深入敌后的侦察小组，要抓紧时间作好一切准备，并且要充分休息好，明天夜间就出发通过前沿战线，到了敌后，要依靠朝鲜人民，尽快找到朝鲜人民游击队，并肩战斗，就象这把锋利的短剑一样，狠狠插进敌人心脏！”师长从丁科长手里拿过那柄短剑，走到谭剑锋跟前，郑重地说：“把这把剑带上，记住，一定要尽快找到朝鲜游击队，把它交给金东涣同志的亲人。”
“是！”谭剑锋敬了一个军礼，双手接过短剑，面向全营战士，激动地、庄严地说：“同志们，我们宣誓！”
树林里一片肃静。战士们举起右手握紧的拳头，跟着谭剑锋一个字一个字地齐声说：
“我们向党，向毛主席，向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宣誓：坚决完成任务！”
一阵山风吹过，山谷里发出雄劲有力的松涛吼声，就象战士们庄严的誓言发出的有力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