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周以后,向兰心终于苏醒了。
刘锐问胡宇轩:“小胡,向兰心家里人那边什么情况?”
胡宇轩回答说:“向兰心的母亲几年前车祸去世了,她父亲离婚重新组建家庭后就和她们母女断绝了来往,连她母亲去世,她父亲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过问过她的生活,亲戚也都没什么来往了,除了医院的同事,向兰心的社会关系就只剩下她的男朋友陈昊,哦,也就是陈昱。”
刘锐皱了皱眉,“家庭不幸,无依无靠,和陈昱的处境相似。嗯,你之前和她有过接触,她对你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戒心和抵触情绪,你去医院看看。”
“好的,师父。”胡宇轩领了任务赶去医院,他一直很好奇,向兰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那天晚上接连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向兰心帮他处理过伤口,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温柔乖巧善解人意的女生,一个画面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他第一天去陈昱家里,就遇上了陈昱被天降花盆袭击,向兰心帮他清理包扎伤口,察觉到他正在仔细观察自己的时候,那双独特的眼睛里一瞬间流露出慌乱和不安的眼神。
他总觉得向兰心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他形容不上来,似乎是忧郁,好像还有点儿,怎么说,邪性?
向兰心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
大夫小声交待他,“病人刚醒过来,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神经也很脆弱,经不起过多的盘问,尽量别刺激她。”
胡宇轩点点头,来到向兰心的床头,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兰心,兰心,我是小胡,我来看你了。”
向兰心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空洞呆滞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胡宇轩冲她摇了摇手,笑着柔声说道:“我是小胡,你帮我包扎过伤口,你还记得吗?”
向兰心的目光动了一下,似乎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胡宇轩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些不忍心,可是,职责所在,他不得不问,“兰心,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天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向兰心眨了眨眼睛,突然呼吸急促,呼吸机的面罩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沙哑着嗓子尖叫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她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撕扯着身上的管子,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惊惧、癫狂的眼神让胡宇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两边的仪器疯狂报警,医生和护士冲进来开始抢救,一个护士粗暴地把胡宇轩推出了重症监护室。
胡宇轩紧张地在门外等候,直到抢救的医生和护士出来,告诉他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了,他才放心离开。
回到刑警队,刘锐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胡宇轩惊魂未定,喝了口水压压惊,“向兰心的情况不太好,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杀了他’。”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个谜团还是没有解开。
何法医还在研究从陈昊家里发现的不明化合物,试图搞清楚这种不明化合物到底是什么,对人体到底又有什么影响。
史磊转账400万给陈昊用来投资炒币,他们查了陈昊收款的账户,发现陈昊试图通过地下钱庄把这笔钱转到国外,他们顺藤摸瓜捣毁了一个地下钱庄,算是调查这件案子的意外收获。
查封了地下钱庄,一扫之前的阴霾,大家正欢欣鼓舞,士气高涨,这下又泄了气,向兰心这是承认自己杀人了,陈昱就像是条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泥鳅,滑不溜秋又从他们的指缝中溜走了。
胡宇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陈昱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就是命好,运气好到爆棚?每次都有人出来替他挡枪。”齐大伟忍不住感叹道。
田皓明说:“那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结案了呀。陈昊杀了宁菡、乔欣然母女和蒋一鸣,陈光华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向兰心又承认她杀了陈昊。“
“可是,宁菡是冯诗月、张筱之杀的,乔欣然母女是史磊和史建华杀的,蒋一鸣是陶玮杀的。陈昊只是给冯诗月、史磊和陶玮下了药,这几个人的死和陈昊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向兰心明明是和陈昊一伙的,为什么会临阵倒戈呢?这些问题都没搞清楚,怎么结案呢?”童垚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田皓明。
胡宇轩一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刘锐注意到胡宇轩异于平常的安静,问道:“小胡,你在想什么?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胡宇轩挠了挠头,“说不好,我现在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就是有点儿说不清楚的感觉。”
刘锐今天有些和蔼可亲,他冲着胡宇轩笑了笑说:“这就是直觉,别小瞧一个警察的直觉,敏锐的直觉是一个好警察必须具备的素质,说出来听听。”
胡宇轩一边思考一边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回忆在陈昱家里的情形,之前一直把他当成潜在受害人,现在把他当成犯罪嫌疑人,我一直试图从不同的角度重新分析,也没发现陈昱有什么破绽或者异常行为。但是,有一点之前没在意,现在又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童垚忍不住催促道:“是什么?快说,别卖关子了。”
胡宇轩说:“陈昱家里朴实陈旧,甚至可以说一句简陋,到处都是书,看得出来他很爱学习,而且爱好广泛,读的书涉猎各个领域。他还把他的卧室改造成了一间简易实验室,他说上了大学就不经常回家了,干脆把卧室改成实验室,反正他们家也没什么客人,睡在客厅沙发上也没关系。”
齐大伟也着急了,“陈昱爱学习爱研究,这大家早就知道了,说重点。”
胡宇轩眨了眨眼睛,“陈昱家里没有其他家庭成员的任何痕迹,没有家庭合照,没有父母的遗照,也没有父母的遗物,唯一的一张二十年前的旧照,还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他的生活也太独了吧,感觉有点儿,怎么说呢,冷血,没有人情味。”
刘锐的眼睛一亮,“你的直觉不错。”
胡宇轩一脸迷茫的看着刘锐,不知所谓。
童垚把身体向前靠了靠,“连他母亲的痕迹都没有吗?”
胡宇轩摇了摇头,“没有,反正我没看到。”
童垚若有所思地说:“父亲脾气暴躁,双胞胎兄弟替他去精神病院,他彻底清除这两个人的痕迹,还可以理解。他母亲在那里生活了七八年,一点儿生活痕迹都没有,他和他母亲的关系也不好吗?”
胡宇轩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从来没提过他母亲。”
刘锐问:“刘如意是怎么死的?”
童垚说:“我查过了,刘如意是2022年12月12日死的,死亡原因是心肌炎导致的心脏骤停。刘队,你该不是怀疑……”童垚瞪大双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至于吧,那段时间正好是第一轮新冠肺炎大爆发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是死于心肌炎导致的心脏病。”
刘锐不知可否,“保险起见,我们最好重新调查一下刘如意的死亡。”
2
刑警队只有胡宇轩和向兰心有过几次接触,而且,向兰心帮胡宇轩处理过伤口,也算是她的病人,向兰心身上显然还有很多谜团,要突破她的心理防线解开这些谜团,这个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胡宇轩的身上。
胡宇轩从向兰心的同事那里了解到,她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喜欢鲜花、水果、巧克力和各种甜食,还有爱情电影和爱情小说,但她不喜欢韩剧,喜欢看香港老电影,没事的时候经常把阿郎的故事、甜蜜蜜和大话西游翻出来反复观看。
胡宇轩买了一束香水百合来看向兰心,在医院的走廊上迎面碰到陈昱。
陈昱微微一笑,“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来看病人,还是来审问犯人?”
自从陈昊变成陈昱,他整个人的气场好像都不一样了,人在笑着,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冷漠和疏离。
胡宇轩礼貌性地冲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笑了笑,“来看病人,顺便了解点儿情况,生活和工作又不冲突。”
陈昱看了看胡宇轩怀里抱着的百合花,“她不喜欢百合。”说完从胡宇轩身边走过。
胡宇轩低头看了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的百合花,不喜欢百合花,真的吗?没人会不喜欢百合花吧。
胡宇轩正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带错了礼物,陈昱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他说:“她身体状况很不好,请你不要打扰她休息。”说完径直离去。
胡宇轩走进病房,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盆白色的雏菊,花和花瓶都很清新淡雅,他抱着百合花有些尴尬,“我这个,忘记买花瓶了,要不给你放在窗台上吧。”
两束鲜花,病房里顿时充满了清幽的花香气息,连那些冰冷的仪器和管子都柔和了不少,阳光明媚花香阵阵,病房里有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今天,向兰心看上去情绪平稳了不少,连气色也好了些,脸上不再惨白毫无血色。
胡宇轩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柔声说道:“昨天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真诚向你道歉,我比较粗线条,你别介意。”说着他抬起右手放在心口,微微倾身向前以示歉意。
向兰心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胡宇轩指着床头的雏菊问道:“陈昊刚才来看你了?”
向兰心眨了眨眼睛,美丽的大眼睛里只有空洞和麻木。
“陈昊对你真好,他一定很爱你吧你也很爱他,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了。真羡慕你们,在这个爱情越来越稀有的年代,还能拥有彼此,拥有纯粹热烈的爱情。”
向兰心对陈昊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闭上眼睛微微地把头侧向了另一边。
大夫告诉胡宇轩,向兰心脑震荡加上创伤后应激障碍,出现了失忆的症状,记忆混乱,很多人和事都记不起来了,她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认识了。家人和朋友多陪陪她,多和她交流,听音乐画画,多做些她喜欢的事情有助于她缓解症状。
胡宇轩掏出手机,“你在这里怪无聊的,我给你念小说吧,听说你喜欢李碧华,胭脂扣怎么样?”
胡宇轩在手机上打开电子书,轻声读了起来。
胡宇轩每天换着花样给向兰心带来各种小礼物,鲜花、巧克力、水果,还有可爱的小玩偶。他和陈昱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陈昱不是每天都来,但胡宇轩每次都避开陈昱,送点儿小礼物,给她读读书,陪她听听音乐说说话。
一天午后下起了大雨,昏暗沉闷,心情也随着天气阴郁消沉,为了让向兰心开心一点儿,胡宇轩打开了电影《阿郎的故事》。
“听说你最喜欢这部电影,看了很多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开看看。”
向兰心狐疑地看了胡宇轩一眼,“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经典电影果然永不过时,画面虽然模糊,但剧情精彩,表演精湛,向兰心看了开头就被深深吸引,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结尾处火光冲天,阿郎血流满面,突然有什么东西触及了向兰心的神经,一个记忆深处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一边流泪一边依偎着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她用尽全力抬起头泪眼朦胧看向那个年轻帅气的脸庞。
“陈昊。”向兰心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呢喃出一个名字。
胡宇轩一激灵,这是想起什么了,“陈昊,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向兰心泪眼迷离,她终于想起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陈昊是我男朋友。”
胡宇轩心中大喜,趁机让向兰心开口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能开口说话就是好兆头,“陈昊一定很爱你吧,他对你一定很重要,你能给我讲讲你和陈昊的爱情故事吗?我很羡慕你们的神仙爱情。”
向兰心眼前浮现起陈昊那张明媚的帅脸和温柔明净的大眼睛,那段幸福时光慢慢出现在她残破的记忆里。
那年暑假,她和陈昊意外重逢,她苦闷无聊的生活突然活了过来,重燃爱火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她也是有人爱的,她还有爱人的能力。
她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陈昊偷偷约会,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甜蜜而又短暂,每次的分别都让他们依依不舍。
国庆节那天,向兰心和陈昊一大早去爬了玉峰山,下午泛舟灵秀湖,惬意舒服自由自在。
陈昊注意到她挂断了几个电话,从下午三点钟开始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微信的提示音也是此起彼伏,向兰心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烦躁不安。
晚上他们坐在路边烧烤摊吃饭的时候,向兰心再一次拒接了电话,狠狠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陈昊一边吃着烤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老不接电话,阿姨着急了吧。”
“烦死了,我干脆关机算了。”向兰心拿起手机想要关机。
“你关机,阿姨岂不是更着急,她会不会报警啊?”
“她真的会,所以我一直不敢关机。”向兰心很是沮丧。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我不想接。我知道她找我干什么,每年过年过节她都会请我爸那边的亲戚吃饭,她舍不得给自己买包买衣服,却每次都花费半个月的工资请那帮人吃饭,就是为了向他们炫耀她多么优秀,她离开了我爸过得有多好。我每次都得按照她的心意精心打扮,假惺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就为了陪她演戏,陪她自欺欺人,我受够了。”向兰心说着委屈地哭了起了。
陈昊用湿纸巾仔细地擦干净双手,伸出右手用手指背轻轻擦去向兰心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父母总是想把孩子禁锢在自己的生活里,可孩子并不是他们生活的延续,也不是帮助他们完成自己理想的工具人,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
“你说的对,所以我不想去,我不想再当她的提线木偶了。”
“那你就直接告诉她你的想法呗。”
“我妈现在和你爸有得一拼,疯魔的很。”向兰心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昊笑了笑,“没关系,都是过去式了。要不,你跟阿姨说,你们学校今天晚上有庆祝活动,实在去不了,不就行了。”
向兰心破涕为笑,“对呀,还是你聪明。”
向兰心给妈妈发了条微信,她没有打电话,害怕听到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叫骂。
发完信息,向兰心突然如释重负,这些年她习惯了母亲的强势和控制欲,父亲无情地离她而去了,她只剩下母亲相依为命,她努力扮演一个乖乖女,虽然偶尔会叛逆一下,会赌气惹她生气,但从来没有真正违逆过母亲,这是第一次,她拒绝母亲的安排,她突然觉得大快人心,心里那口气一下子顺了,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被唤醒了。
“我们去看通宵场电影吧,我可不想一会儿回家面对她的暴怒。”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去开房。”
向兰心拉起陈昊的手在街上轻快地奔跑了起来,仿佛在奔向自由和美好。
昏暗的电影院里居然坐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小情侣,看来这还真是个谈恋爱约会的好地方啊。
这是老港片的专场,屏幕上正在播放阿郎的故事,向兰心最喜欢的一部香港电影。
陈昊小声说:“我们今天晚上都待在这里吗?你妈再打电话找你怎么办?”
“我已经关机了,我们不要管她了。”向兰心搂着陈昊的右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你经常来看通宵场电影吗?”
“这是我第一次来。我早就想来了,可是我怕被我妈发现,她会发飙。现在我不怕了,谢谢你,陈昊。”
“你可以拉个清单,我帮你实现。”
“什么清单?”
“就像遗愿清单那样,把你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都写下来,我陪着你一起去完成你的心愿。人生苦短,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人生苦短,这个主意好。”
当满脸鲜血的阿郎骑着赛车冲向终点的时候,向兰心紧紧抱着陈昊的胳膊身体微微颤抖着,当爆炸响起火光冲天的时候,陈昊借着电影的光线看到向兰心满脸泪水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抬起胳膊把向兰心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第二天一早,陈昊坐公交车把向兰心送回了学校,陈昊要赶回学校参加一个学术讲座,向兰心想回宿舍补觉。
向兰心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妈妈披头散发怒气冲冲地向她冲过来。
“一晚上没回宿舍你去哪儿浪去了?我问过你同学了,昨天晚上你根本没参加什么庆祝活动,你居然敢撒谎了。电话关机,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还去派出所报警了,可是警察说没到24小时不能立案。家也不回,你到底去哪儿了?到底干什么去了?”妈妈连珠炮似的一通追问。
这一通嚷嚷,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向兰心耳根子发红,拉着妈妈的胳膊说:“妈,你还没吃饭呢吧,走,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妈妈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一甩手,声音更高更响了,“怎么,你嫌我给你丢人了?你夜不归宿我还没嫌你丢人呢?你居然还有脸嫌弃我?”
向兰心多年积压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妈,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我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二十岁了,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生活。你时时刻刻管着我,控制我的生活,控制我的行为举止,甚至控制我的思想,我快窒息了,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你那个所谓的父亲吗?你还想着去找他,他早就抛弃你了,他根本就不想要你。这么多年了,我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居然……”
“够了!”向兰心突然大吼一声,“你还提我爸,你就是个控制狂,你控制不了我爸,就来控制我,我爸就是因为受不了你才跟你离婚的。”
妈妈见了鬼一样,死死的盯着向兰心,眼珠子都快夺眶而出了,整整两分钟后,妈妈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讲座结束后,陈昊打开手机,看到微信里一连串的新消息,全是向兰心发来的,他知道一定是她们母女俩起了争执,他按照向兰心说的,来到学校南门外那颗银杏树下,看到向兰心满脸泪水,哭得眼睛都肿了。
陈昊把向兰心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向兰心痛痛快快哭了个够,心中多年的积怨和委屈都排解了出来,开开心心和陈昊去街边小吃店吃牛肉面,这时候她真正体会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吃咸菜都是开心幸福的。
下午,向兰心陪着陈昊在图书馆看书,其实是陈昊在看书,向兰心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觉醒来,向兰心揉了揉肿胀酸涩的眼睛,看到陈昊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阳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专注的眼神让人沉迷,她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这美好的画面。
陈昊扭头向她笑了笑,“你醒了,感觉好点儿没?”
向兰心点点头,向陈昊伸出一只手。
“什么?”
“纸和笔。”
陈昊无奈地笑了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她,又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指了指桌上的一大摞书籍,“还要书吗?”
“我又看不懂。”向兰心从陈昊手里抢过笔娇嗔着做了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天光已经暗淡下来,国庆节长假,图书馆里本来就没多少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陈昊合上笔记本,整理着桌面,“走吧,我带你去吃我们学校食堂,看看和你们学校食堂有什么不一样。”
向兰心突然把一张纸递到他眼前,就是刚才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张纸,现在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
“你给我写了情书呀?”陈昊吓了一跳。
向兰心用笔点了点他的额头,“自作多情,看清楚,这是愿望清单,你答应我要陪我一一实现的。”
陈昊定了定神,光线有点儿暗,图书馆里还没开灯,他眨了眨眼睛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第一条去北极看极光。
陈昊看着向兰心面露难色,“这个难度有点儿高,十年,我努努力,十年之内一定带你去北极看极光。”
“十年好长啊,你要我等你这么久吗?”
陈昊认真地问:“你有其他人要等吗?”
向兰心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你会陪我到十年之后,带我去看极光。”
陈昊也笑了,“十年你就满足了,那这张清单上的愿望我可得慢慢来了,一辈子很长呢,细水长流嘛。”
“肉麻,我不管,这个愿望你必须明天就陪我去做。”向兰心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行字。
陈昊定睛看了看,嘴角往上一扯,“行啊,没问题。”
第二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碧绿幽深的潭水深不见底,波光粼粼,秋风拂面,陈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一身冷汗湿透了卫衣里面的背心。可是,话都说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硬着头皮也得上。
陈昊系好安全带,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向兰心也很紧张,可是看到陈昊满头大汗,双腿瑟瑟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向兰心这一笑,陈昊也跟着笑了起来,身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陈昊先跳了下去,他闭着眼睛屏住呼吸,随着失重的一瞬间,肆无忌惮的惊声尖叫了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放纵、宣泄、自由、极致,奇怪的是,心跳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少了点儿酣畅淋漓的感觉。
陈昊听着向兰心的尖叫声,看着她从空中坠落,像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他双手拢在嘴边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加油!加油!”
下来后,两人见面同时问了对方一句:“你还好吗?”
两人相视一笑,热烈的拥抱在一起,开心的像两个孩子。
那段日子是向兰心人生中最开心幸福的时光,向兰心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陈昊在一起,恋爱中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3
马上期末考试了,陈昊和向兰心在图书馆里复习功课,向兰心有些心不在焉。
陈昊看了看她,“陪我看书有这么无聊吗?考试考不好我的奖学金就没有了,等放了假,我再陪你好好玩儿。”
向兰心急忙说:“没有,我不想影响你考试,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向兰心吞吞吐吐地说:“放了假,我又要回家。”
“你和你妈还在冷战啊?”
“我妈这次被我气够呛,几个月没管我了,我还有点儿不适应。”
陈昊忍不住笑了,“你这叫受虐倾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向兰心一脸难为情,“我见到她就头皮发麻,想到她那张脸我都睡不着觉,寒假这么长时间我可怎么熬啊,一想到要和她一起待这么长时间,我就大把大把掉头发。”
陈昊想了想说:“要不,你申请假期留校,去找个奶茶店打工吧。”
向兰心瞬间开心了起来,“靠谱,就这么定了。
大年三十中午,奶茶店准备放假回家过年了,陈昊来看向兰心,这段时间,向兰心全勤,一天假都没请,老板高兴,给她包个红包。
向兰心请陈昊喝店里最贵的奶茶,陈昊宠溺的看着她,“你不怕胖吗?天天嚷嚷着要减肥。”
向兰心嘿嘿一笑,“喝完再减嘛。”
“今天晚上你还不回家吗?”
“我喝完奶茶壮壮胆,快帮我想想,回去怎么跟她说。”
“肯定要说好话,首先要承认错误……”陈昊正说着,突然看见玻璃窗外站着一个人,一脸震惊和愤怒地盯着他。
“妈!?”向兰心一下紧张得浑身僵硬。
妈妈冲进店里,指着陈昊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说兰心最近怎么这么不正常呢,原来是你这个小贱种在挑唆我女儿。你哥哥被关进精神病院,你也应该被关进去,你们全家都是贱种神经病,都应该被关起来。”
陈昊被骂得一脸懵,“阿姨,我是兰心的男朋友,我们是正常交往,请您理智一点儿,听我解释。“
“男朋友?你居然和这种人谈恋爱,你忘记他哥哥是怎么欺负你的了,你还有脸和这种人谈恋爱,我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这么不自爱,这么不要脸呀,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妈妈越说越气,抬手狠狠扇了向兰心一巴掌。
向兰心捂着脸冲了出去,跑向马路对面。
妈妈紧跟着追了上去,不顾一切想要追上女儿,完全没发现一辆送货的面包车正疾驰而来。
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差点儿划破耳膜,妈妈被撞飞出去好几米远。
向兰心的爸爸一心扑在现任老婆孩子身上,并不想和她们母女再有什么瓜葛,亲戚朋友本来就不多,这些年大多因为妈妈乖戾的性情也都疏远了,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这几天陈昊一直帮着向兰心处理后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只有向兰心和陈昊两个人出席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家里,向兰心在这个让她熟悉又陌生,期待又害怕的两居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那个尖利刻薄的指责声聒噪不停,她有些不太适应。
陈昊点了外卖,在餐桌上摆好,关切地招呼向兰心过来吃饭,“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点了你爱吃的甜品和烧烤,好好吃饭,好好生活,才能让阿姨安心呀。”
“不要再提她了。”向兰心厉声制止了他。
陈昊有些惴惴不安,毕竟阿姨的死是因他而起的,他小心翼翼坐下,不知道向兰心是否会记恨他。
向兰心在电视旁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瓶红酒放在餐桌上。
陈昊知道向兰心需要发泄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他并没有阻止她,可是,陈昊从来没开过红酒,两个人手忙脚乱了半天,才研究明白开瓶器的用法。
红酒瓶的软木塞砰的一声被拔出的时候,陈昊已经满头大汗,向兰心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了就好,只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陈昊笑得憨憨的很暖心,说着他把红酒倒进两个玻璃杯里。
向兰心举起一杯红酒,和陈昊碰杯,郑重其事地说:“庆祝我获得新生,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别人的提线木偶了,我只是我自己。”说完她仰起头一饮而尽。
向兰心拿起酒瓶还想继续倒酒,陈昊急忙用手捂住杯子,“你悠着点儿,这么喝酒伤身,先吃点儿东西,想喝,我陪你慢慢喝。”
向兰心却不管不顾,拿起酒瓶直接对着嘴咕咚咕咚一顿猛灌,喝得太急被呛到了,她放下酒瓶咳了起来。
陈昊急忙站起来走到向兰心身后,轻柔地帮她拍拍背顺气。
向兰心突然抬起头看着陈昊,“我们do爱吧。”她那双独特的丹凤眼迷醉地看着陈昊,炽热而又渴望。
陈昊被向兰心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向兰心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提出这种要求,他方寸大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做或者不做似乎都不太对。
陈昊还没反应过来,向兰心已经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卧室。
看着陈昊傻愣愣不知所措的样子,向兰心一件一件脱去身上的衣服,只剩下内衣内裤,她浑身火辣辣的烧得通红。
陈昊看着向兰心白嫩的肌肤和诱人的曲线,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只觉得欲火焚身,忍不住抱着向兰心扑倒在床上,一边亲吻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衣服。
两个人摸索着正要进入正题,陈昊突然一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向兰心妈妈的巨大的艺术照,吓得一激灵。
陈昊在脑海中幻想过他们的第一次应该是怎样的浪漫,但没想到实际上他们的第一次会是这种场景,他心里有些隐隐不安,“我们还是去你房间吧。”
“这里以后就是我的房间,我们就在这里。”向兰心说着双手搂着陈昊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她瞥了一眼母亲那张冷漠的脸,扭动着身体发出了愉悦的呻吟声,仿佛获得了加倍的快感。
恋爱中的女人是美丽的,甜蜜的,还有些患得患失,大三放暑假已经快半个月了,向兰心只见了陈昊两次,上次见他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向兰心有些心神不宁,一边盯着打开半天也没翻页的专业书眼神涣散,一边不停地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新信息。
她不敢太频繁给陈昊打电话发信息,他总是很忙,她怕自己打扰到他,会惹他生气。
虽然向兰心知道陈昊白天要实习,晚上要复习准备考研,还要准备申请国外留学的资料,他是真的很忙,可她还是希望陈昊能多陪陪自己,她还怕陈昊那么优秀,万一被别的女生看上了怎么办。
向兰心知道他们学校有女生追求过陈昊,她觉得自己这么普通,不够优秀,有点儿配不上陈昊,他们又不在一个学校,不能随时见到陈昊,看护陈昊,她总是有点儿心里不踏实。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电显示是陈昊,向兰心的心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她接起电话,嘴角不自觉上扬。
晚上陈昊约向兰心吃饭,他们来到经常去的那家大排档,饭吃到一半,陈昊突然神秘兮兮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向兰心,“给你准备了一点儿惊喜。”
向兰心有些意外,“什么惊喜,不会是惊吓吧。”她打开信封,是两张音乐节的门票,还有两张高铁票。
向兰心喜极而泣,把票贴在心口,泪眼朦胧地说:“原来你还记得,原来你都记得。”
陈昊宠溺地伸手抹去向兰心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我当然记得。我们一周年的纪念日,也是你21岁生日,我不得好好筹划筹划,你的愿望清单里有一条想去参加音乐节,我就查了一下。只不过,我现在能力有限,机票承担不起,高铁票我还是买得起的。这个音乐节就在隔壁市,高铁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也有你喜欢的乐队和歌手参加,你喜欢吗?”
“喜欢,我太喜欢了。”向兰心跳起来抱着陈昊的脸一顿狂亲,“你对我真好,我爱死你了。”
“你喜欢就好。”陈昊满意地笑了,带着点儿小小的傲娇和自豪。
音乐节向兰心玩的很开心,陈昊五音不全对音乐也不感兴趣,但那种自由张扬的氛围还是很令人放松的,虽然陈昊的性格和音乐节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但他还是陪向兰心玩足了全场。
陈昊和向兰心都是第一次出门远游,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音乐节结束,他们没有着急回家,在那个陌生又新奇的城市好好玩耍了一番,晚上在一家快捷酒店住了一晚,虽然价格便宜环境简陋,但是,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陋室也能变成天堂,何况,他们也没有浪费房费,好好享受了一番。
“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向兰心在沉沉睡去前呢喃着说。
医院食堂的饭比较寡淡,吃久了实在没什么胃口,胡宇轩征得大夫的同意后,这天中午给向兰心带了个黑森林蛋糕。
胡宇轩贴心地用小勺子挖了一块蛋糕送到向兰心嘴边,本以为她会很喜欢很高兴,没想到向兰心惊恐地盯着黑森林蛋糕,尖叫一声,一把把蛋糕打翻,扑倒在病床上蜷缩着身体,抽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