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气象，公司上下都动起来了，被一种欢乐和谐、你追我赶的氛围裹挟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于福林每天和工程队一起，在办公楼顶大兴土木，建造舞厅。
鲁春秋马不停蹄跑各大商场，去观看舞厅用的音响设备。
孙喜旺也去了几次4S店，给陆解放挑选新“铁骑”。
李茉莉带着她的手下，全国各地跑市场，找用户，开拓新的销售渠道，筹集资金，以备上面种种支出。李茉莉是感觉压力最大的一个。她要把精煤客户全部变成焦炭客户，难度确实够大。尤其是临行前，陆解放还特地找她谈了一次话，更让她备觉压力山大。
“小李呀，公司上下你是最难的一个，老客户都作废了，一切要从头开始。但是，再难也得上，老话说，烈火识真金，困难见英雄，现在是一根肠子八下扯，处处都要钱，钱从哪来，我们就指望你了。你把焦炭卖出去，把货款收回来，我会重重奖励你。”
“陆总，我明白，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完成销售任务！”
“我不要听你的豪言壮语，我要实实在在的成果，你要把货销出去，把钱要回来！”
“好吧陆总，完不成任务，我主动辞职。”
“小李经理，拜托啦。”
陆解放双手抱拳，给李茉莉深深作了一个揖。
李茉莉知道，陆解放这次是真的急了。是呀，办事需要钱，没有钱，所有的计划都是空话，一切的目标都是扯淡。
她也明白，陆解放这一次把宝压在了她的身上，成败在此一举，她如果销不出去货，拿不回来钱，不但自己要折戟沉沙，陆解放也得身败名裂，还会被贴上一个骗取荣誉，欺世盗名的标签，遭到世人的唾弃。
李茉莉就是带着这样的巨大压力，踏上了南下开拓市场的艰难之路。
李茉莉的小姐妹姓汤，叫汤银杏，比李茉莉大两岁，但不如李茉莉见多识广，也不如她泼辣能干，汤银杏心里挺佩服这个顶头上司的。到了火车站，汤银杏问李茉莉：“头儿，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李茉莉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必须要拿下江南汽车制造厂。攻下这个大客户，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汤银杏有点担心：“我听说，南汽采购部经理的门槛都被推销焦炭的销售员踏破了，我们去那里，可以说是武大郎卖烧饼，人熊货囊，还不得当炮灰呀。”
“大姐，你能不能自信点？我们人怎么熊了，货怎么囊了？我们的宣传单你认真看了没有，我们北疆市是全国三大主焦煤基地之一，我们用优质精煤炼出来的焦炭，是名副其实的中华第一焦，以后啊，我们就打着中华第一焦的旗号，把这个品牌打响了，不仅咱北疆市受益，咱辰星公司也有救啦！”
“头儿，你真敢想呀。”
“想都不敢想，还能干成什么事，都说商场就是战场，我们上了战场，就要不怕难，不怕死，勇往直前向前冲。宁可被敌人打死，也不能被敌人吓死！”
汤银杏不由肃然起敬：“头儿，你真像一个女将军，好有气魄哎。”
两人到了江南汽车制造厂，径直进了采购部经理办公室。
“两位美女是来应聘的吗？”
坐在老板桌后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边斜眼打量二人，一边问。
汤银杏说：“我们是来推销的。”
“推销自己？那就说说吧，什么学历，有什么专长，取得过哪些业绩，然后把简历留下，回去等通知，适合我们需要的，我们会择优录用。”
“我们不是推销自己，是推销我们的产品，焦炭，这是我们的产品介绍，我们炼的焦炭，被誉为中华第一焦，请您过目。”
汤银杏把产品宣传单恭恭敬敬地送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连看都没看，就推了回来。
“推销产品就免谈了，实话实说，我们今年的焦炭采购计划已经全部完成了，多一吨也不要了。所以呢，我们采购部的主要工作，就是补充人员，加强岗位培训，其他的业务一律停办，二位请回吧。”
李茉莉说：“老板，您要招聘工作人员呀，南汽是著名的大公司，我们正有心跳槽到一家好一点的企业呢。我们来应聘，您不会赶我们走吧？”
“好啊，来应聘的，我们可以谈谈。”
“您招聘新员工，每月薪水是多少呀？”
“你理想中的薪资是多少？”
“上不封顶，下不保底，按业绩说话，多劳多得嘛。老板，您最多能给我多少？”
“告诉你也无妨，在行业内，我公司的薪酬不说是天花板，也是占据上游的。保底工资，每月三千，怎么样，足够高了吧？”
两个人的聊天，看似轻松，实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暗中较量。这就像两个武林高手比武，谁沉不住气先出手，谁就败局已定了。
李茉莉听了，就莞尔一笑：“我周薪也不止这个数呀。南汽名头很大，我确实想来，可是我怕同事笑话呀。在我们辰星公司，做保洁的大爷大妈们，薪酬都比这个数字高呀。”
中年人是南汽采购部经理项大明，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等于把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了眼前这个小姑凉。果然，被这个看似绢秀实则剽悍的北方女孩抓住了要害。他马上为自己的失言做了补充说明。
“和那些个体私营公司相比，可能确实不算高。可我们是国企嘛，资金有保障，各种福利都是一流的，对个人的发展也是前景广阔，相比之下，还是来我公司更为有利。”
项大明把自己的名片给李茉莉和汤银杏各分一张。
李茉莉看了一眼名片：“项经理，要比较两个公司的优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这样吧，午餐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边吃边聊好吗？”
“当然。”
项大明就鬼使神差地跟着两位北方姑娘出去了。
其实，一向矜持的项大明，并没有跟这两个素昧平生的女孩深谈的意思。也许是刚才输了一阵心中不服，想找个机会挽回颜面吧，或许是其它什么，反正，他也没有多想，就身不由己地跟着她们去了酒店。
雅间坐定，汤银杏点了四个菜肴。
“项经理，您还需要点什么？”
项大明哈哈一笑：“既然反客为主，那只好悉听尊便喽，请汤经理安排就是了。”
汤银杏冲李茉莉笑了笑，心想，这不就是推销学“三十六计”中请君入瓮的实战课吗？项大明来了，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很快，菜就上齐了。
李茉莉问项大明：“项经理，喝点什么？”
项大明说：“为女士着想，就喝红酒吧。”
“吃中餐，喝红酒，有点不搭呀，还是来白的吧。”
李茉莉看了项大明一眼，项大明明显看到李茉莉眼神中挑战的味道。
项大明觉得，自己是个大男人，而且久经战阵，在两个小女子面前，怎能退缩呢。
“李经理是要和我斗酒吗？”项大明轻松的笑脸中，暗藏杀机。
“那就看项经理肯不肯赏脸了。”李茉莉胸有成竹，从容应对。
“好啊，既然斗酒，那就要分出胜负，我们先商定出一个标准，何为胜，何为负？”
“酒局结束，能自行走出酒店者为胜，不能自主行动者为负。”
项大明来了兴致：“好啊，小姑凉够狠的，我同意。至于赌注嘛，谁输了，这顿饭就由谁买单。”
“项经理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这顿饭说好是我请客的，再说这么大的一个赌局，却下这么小的赌注，这完全说不过去嘛。”
“那你说赌什么？”
“就赌咱们彼此都想要的吧，我输了，心甘情愿跳槽过来，给你当一个小兵。你输了，就签定一份一万吨焦炭采购合同，项经理，你敢吗？”
李茉莉一句咄咄逼人的“你敢吗”，又激起了项大明好斗的本性。他当然不会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认怂。
“好，一言为定。”
汤银杏就拿来二十个酒杯，在李茉莉和项大明面前各摆一溜，然后一一斟满白酒。
“我先干为敬。”
李茉莉率先拿起酒杯，一连干了三个。
项大明看了李茉莉一眼，见她脸色如常，喘息均匀，知道遇上了高手。人们常说，女人不能喝的，可能连一盅都喝不下，能喝的，多半都是海量。项大明有点后悔了，可是晚了，人无信不立，一言即出，不可更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了这步田地，只能放手一搏了。
“李经理，要不要吃口菜压压酒？”
李茉莉豪气地：“不用，胃容不大，吃菜会占地方。”
“既然李经理打了样，我也不能落后啊。”
项大明也干了三杯。
李茉莉又喝了三杯，项大明紧跟了三杯。
其实，李茉莉从未喝过白酒，不知道白酒的厉害。她只是觉得，这酒看上去跟凉水差不多，她有一个习惯，口渴时，喝水从来都是大碗豪饮，她觉得那样才解渴。今天真的喝起了白酒，倒也确实没觉得怎么猛烈，跟凉水也差不了多少。
项大明就不同了。他是酒场上的一员骁将，一斤酒根本就不在话下。在酒桌上，不知有多少男人被他干翻在地，他很少有过败绩。因此项大明非常自信，看李茉莉身材有点偏瘦，他不相信她那单薄的躯体能容纳一斤白色的液体恶魔。
最后四杯，李茉莉依然是一气喝干。脸色微微泛起红晕，呼吸也似乎粗重了些。但却依旧彬彬有礼，不慌不乱。
项大明紧跟着也喝干了眼前的四杯酒。但此时的他，却心律加速，脸红气躁，他知道，这已经到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了，再有几杯也许能喝下去，但却难保不出乖露丑丢人现眼。而且，这里是他的主场，他也不想出事，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到这里，他顺势趴在餐桌上，轻轻打起了鼾声。
“项经理累了吧，休息十分钟，我们接着喝！”
项大明咕噜了一句什么，又接着睡了。
汤银杏嘻嘻笑着说：“头儿，项经理酒量也不怎么样啊，只打了一轮，就一败涂地啦。”
李茉莉说：“项经理没输，他是故意让我的。好男不和女斗，项经理是真爷们！”
“你咋知道的？”
“别废话了，赶紧买单去。项经理承让了，我们走。”
两人出去后，项大明坐起身，心想，这个女子年纪虽小，可心却不小，冰雪聪明，令他心生敬意。
第二天，李茉莉和汤银杏再去南汽采购部，见了项大明，绝口不提斗酒的事，只说谈合作。项大明说：“好啊，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的产品质量过关，价格也有竞争力，我会考虑采购一部分。”
李茉莉打开背包，拿出几块焦炭样品，放在项大明面前：“项总，我带了一些样品，请您过目。”
项大明便让一名工作人员拿去进行化验。到了下午，化验结果出来了。项大明看着化验单，边看边点头：“嗯，不错，不错，李经理，你这个中华第一焦，还真是所言不虚，名副其实，各项技术指标都达到了我厂的要求。先签一千吨，用用看，确是真材实料，下个月再增加。”
汤银杏急了：“哎，说好了一万吨，怎么一下子就打了九折呀，太不讲信用了吧。”
“两千吨，不能再多了。”
“不行的，至少八千吨！”
李茉莉接过话头：“项经理，你们是大企业，就别跟我们小公司斤斤计较了，我们各让一步，五千吨，就五千吨，谁都别争啦。”
项大明点点头：“李经理说五千就五千吧。”
汤银杏却有点不情愿：“一刀就砍了五折，什么全国五百强呀，太小家子气啦。”
合同签完后，李茉莉和汤银杏当晚就返回北疆市。
五千吨，这也是个了不起的成果，货款按时回笼的话，眼前的困难都可以解决。
陆解放非常高兴，当即奖励李茉莉两万元现金，奖励汤银杏两千元。汤银杏当陆解放的面不敢说什么，只好回到宿舍生闷气。李茉莉拽她一起出去喝几杯，庆祝庆祝，汤银杏不悦地说：“头儿，我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李茉莉说：“是嫌奖金少了吧？”
“没有呀。”
“你心里咋想的，瞒得了别人，可是瞒不了我。陆总的安排是不合理，咱俩一起出去的，奖金应该平分才是！”
“不不不，你是头，你比我贡献大，你拿大头也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可汤银杏嘴巴却撅得老高。
李茉莉拿出一个纸包，塞到汤银杏手里：“这是九千块，你拿着，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钱二一添作五，平分！”
汤银杏坚决地把纸包推了回来：“那可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让你拿你就拿着，再推辞我可生气啦。”
汤银杏就不吱声了。钱虽然收下了，心里却终是不安。“头儿，我……”
“走吧，咱俩出去喝几杯，庆祝一下。”
紧接着，李茉莉又获得另一个惊喜。
她被正式聘任为销售部经理，是全公司年纪最小的中层管理人员。
李茉莉很感意外：“陆总，我还年轻，怕担不起这副担子。”
陆解放一脸严肃地说：“年纪小怎么啦，年轻意味着有活力，冲劲足，敢想敢干。在辰星公司，没有论资排辈一说，不论年长年幼，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谁跑得快，能带动其他人，我就重用谁！”
资金回笼了，陆解放的底气更足了，各项工作推进得更加扎实有力，进度更快了。
首先是于福林先来报捷，舞厅建设工程，不到一个月，全部完工。而且经有关部门验收，质量优良，顺利通过。
于福林特地派人去买了两挂十万响的爆竹，早晨上工铃响过之后，就点燃了鞭炮，那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炸响在厂区回荡，淡蓝色的烟雾在天空中弥漫，整个厂区都笼罩在一派祥和喜庆的氛围之中。
紧接着4S店也传来了喜讯，新型“奔鹿”牌轿车到货了。只要把钱打过去，马上就可以提货。陆解放就指令财务马上转款，并让孙喜旺去提车。
下午，孙喜旺开着簇新的“奔鹿”牌轿车，四平八稳以检阅速度开进工厂大门，一些人过来围观，只见风挡玻璃上贴着大大的福字和一路平安的条幅，车内还挂了两个红宝葫芦，也是处处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息。
到了办公楼前，陆解放也站在大门前迎接新车。孙喜旺说：“陆总，你也上来体会一下吧，新车就是不一样。”
“好，我去溜一圈，我手把不行，你得在旁边看着点。”
“放心吧，没事儿。”
陆解放就坐在驾驶员的位置，把正方向盘，挂好档，加上油，小轿车就平稳地行驶起来。转了两圈，陆解放把车停在停车场。
“陆总，你车开得相当可以了，我也该考虑辞职了。”
“辞职，辞什么职？”
“现在都时兴老板自己开车，办什么事也方便，省得旁边有人碍眼。”
“你这话倒是实话，兴华矿的王景新早就自己开车了，当时我还纳闷，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对开车这么感兴趣？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背后有猫腻儿。”
“那可不，都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咋会没有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呢，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哪个不明白。”孙喜旺补充说。
“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你辞职的事，我还是不能批准。我这个年纪了，体力是个问题，一旦出远门跑长途，我肯定坚持不下来。这样吧，你还留在公司，需要你出车时你就出，不需要时你就呆着，工资照开！”
孙喜旺兴高采烈：“还是陆总想的周到。行，我听你的。”
鲁春秋的培训工作也取得相应的进展。经过强化训练，公司领导层和机关白领们，基本的舞步都能够大体掌握，办公大楼内，已经全部消灭了舞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