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顶点小说:快速稳定 免费阅读
首页 -> 现实题材 -> 清城遗梦

第76章 感恩酬德酌美酿 厄难频临意怅惘

上一章        返回章节列表        下一章

阳光如细碎的金箔,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校园的小径上绘出一幅斑驳陆离的光影图。韩清洋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在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道上。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睡好,尤其在昨天听到胡秀春的讲述后,他失眠了,脑海中如同放映机一般,不断重复播放着那天惊心动魄的场面,心有余悸之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每每回想起那晚,他的呼吸都会陡然急促,不禁感到后怕。如果当时自己没能控制住情绪,真的失手打死了那个地痞老板,那将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想到这里,一股寒意就从后背直蹿而上,令他忍不住打个寒颤。“还好,只是重伤了他,就当是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吧!”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迷茫与困惑。

这件事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韩清洋的心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之中。此后的日子里,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操场的角落,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到底应不应该管?看见身处险境的人,又该不该挺身而出施以援手呢?”这个两难的问题,宛如一团错综复杂的乱麻,将他的内心紧紧缠绕,让他在迷茫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一时之间找不到解脱的方向。

接下来一周多的时间,校园里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那晚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张平和王罡的伤势也在逐渐好转,慢慢痊愈,只是张平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疤,那是残酷经历的无声见证,时刻提醒着他们那段可怕的回忆。自那以后,这二人如同惊弓之鸟,再也不敢踏足八里台桥下的路边摊,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都会让他们心有余悸,浑身颤抖。

9月23日的傍晚,张平和王罡满脸笑意,热情洋溢地来到309。“清洋,说什么你今天也得跟我们去校外吃顿饭,这是我们哥俩的一点心意,无论如何都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拉着韩清洋的胳膊,眼神中满是不容拒绝的诚恳与感激。

韩清洋本想婉拒,在他看来,大家都是同窗好友,互相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答谢,但在张平和王罡连续几天的软磨硬泡之下,他实在拗不过,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三人一同来到校外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饭店。走进了一个包间,一张宽敞的大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灯光柔和地洒在这些美味佳肴上,反射出诱人的光泽,让人看了便垂涎欲滴。张平特意让服务员开了一瓶茅台,在灯光的映照下,那酒瓶闪烁着高贵而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不凡。

张平的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先给清洋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脸上带着既紧张又感激的神情,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清洋,我们哥俩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你的感谢,这顿饭你要是吃得不满意,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说平哥,你俩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咱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何必花这么多钱呢,真的没必要!”韩清洋看着桌上的丰盛菜肴,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满是过意不去。

“清洋,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哥俩赞助你个万儿八千的,那都不是事儿!”王罡笑嘻嘻地说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洋溢着豪爽大方的笑容。

“罡子,有你这么话说的吗?”张平略带责备地数落着王罡,同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是是,瞧我这张笨嘴,我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可能是这几天被那俩家伙打得脑子不好使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咱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来,我们哥俩敬你一杯酒!”王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韩清洋端起酒杯,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品尝茅台。酒液刚一入口,一股浓烈醇厚的酱香味瞬间从口鼻直冲大脑,那股强烈的刺激感让他的头脑一阵发懵,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诶!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们俩老家都是晋城的,出手一向这么阔绰,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王罡看了看张平,两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张平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打开了话匣子:“清洋,我俩一直都没跟别人说过这事,今天也不瞒你了。我和王罡算是远房表兄弟,我们老家都是晋城岭南县的。我爸在当地开了几个小煤窑,勉强算得上是有点资产。王罡的父亲是我们县的县长,这些年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高考前,家里把我俩的户口迁到了津海这边,这才好不容易考上了咱们系的专科班,要是还在老家,就凭我们那成绩,估计连大学的门都进不去。这不,咱们系这次专接本,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里面的门道大家都懂。”

“哎呀!你们俩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一个是官二代,一个是富二代,难怪当初给胡秀捐款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算是服了!来,我敬你们俩一口!”韩清洋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随后举起酒杯,真诚地向两人示意。

“嗨!清洋,你可别笑话我们,我俩其实什么都不懂,这两年在学校里没少闹笑话。”张平喝了一大口酒,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嘲,“我们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呢。我们就知道你学习特别厉害,入学的时候好像还是理科状元呢,我就纳闷了,你考那么高的分数,为什么非要来咱们这个破学校呢?”

“唉!”清洋长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落寞,“要不咱们先喝口酒再说吧!”说着,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韩清洋觉得这茅台的酒味太过浓烈、冲劲十足,直往脑袋里钻,让他有些受不了,便放下了酒杯。他看着张平和王罡,缓缓地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学习经历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无奈与沧桑,讲述着家中的贫困与最近的窘况,父母为了供他上学所付出的艰辛努力,以及自己为了改变命运而在求学道路上的不懈拼搏。

听完清洋的讲述,张平和王罡沉默了许久,仿佛都沉浸在了清洋的故事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张平才开口说道:“我真没想到你家里的情况这么艰难,我俩要是生在你那样的家庭,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就冲你这能吃苦的劲儿,我张平是打心底里佩服你。来,王罡,咱哥俩再敬清洋一大口,把这杯酒干了!”说着,他眼神中满是敬佩,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茅台下肚,王罡的双眼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身体摇摇晃晃,费了好大的劲,才给清洋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清洋,出事那天晚上,我只顾着拼命跑了,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你把那个臭流氓撞倒了,然后他就吐血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个笨蛋,就知道跑!我当时被那俩家伙打得晕头转向的,虽然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但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清洋,你当时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快给我俩讲讲!”张平把剩下的酒都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满脸好奇地问道,眼睛紧紧地盯着韩清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嗨!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可能也是凑巧吧。那家伙正好朝我撞过来,我就顺势用胳膊肘直接捣在了他心口窝上,估计这下得让他落下不轻的内伤了。”韩清洋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这招有没有名字啊?”张平追问道。

“嗯,这招我是在一本八极拳教材上学来的,好像叫顶心肘。”韩清洋回忆着,点了点头说道。

“这名字可真贴切,那天我站在旁边,就听见‘砰’的一声,像个闷雷一样,那家伙就直接栽倒了。有时间你可得教教我,我这空有一身肌肉,没点技巧可不行!”张平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脸上满是羡慕与渴望。

“咱们最好还是别学这些了,那天回来之后,我一直都心有余悸。我这招当时要是打在那几个伙计身上,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当场毙命,也是那个老板实在把我逼急了,再加上他皮糙肉厚,我才敢用这招的。嗨!咱还是别再说这些了。”韩清洋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担忧后怕的神色。

一瓶茅台被倒光了,张平叫服务员再开一瓶,却被清洋连忙阻止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浓郁的酱香味,光是闻着就觉得难受,仿佛那股味道已经深深地钻进了他的鼻腔,怎么也驱散不掉。于是,他让张平要了几瓶啤酒。王罡一看见啤酒上桌,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发现了珍宝一样,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啤酒,一连敬了清洋三杯。这时的王罡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说这事吧,都怪我那个女朋友,没事非要吃什么砂锅丸子,这下可好,差点把咱们几个都搭进去!哪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娘们,让她也知道知道,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嚷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罡子,你又来了!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像这种只知道吃你和你的馋嘴娘们,真的不怎么样。咱要是能换一个,还是赶紧换了吧!她跟你在一起,明显就是图你的钱,图你给她吃好的、喝好的,哪有一点真心对你的样子?”张平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

“王罡,我觉得张平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找女朋友,一定要找那种心地善良、真正关心你的人。那些只看重你钱财的女孩子,可得多留个心眼,她们有时候真的会给你惹出大麻烦来!”韩清洋也在一旁附和,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听到张平和清洋的这番劝说,王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后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道:“他妈的,这个臭婊子!回去我就跟她分手,休了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微微抽搐着。

喝完了第二杯白酒,三人又喝了几瓶啤酒,张平不停地向清洋敬酒,还紧紧拉着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热忱与期待:“清洋,明年暑假,你一定要去我们那玩几天,最好带着你的女朋友,我带你们好好逛逛我们那儿,顺便尝尝我们晋城的特色美食。”清洋笑着答应,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去的。最后,王罡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张平只好起身去结账,然后和清洋一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王罡搀扶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学校。

和张平安顿好王罡后,清洋也晕晕乎乎地回到了309。宿舍里,六个室友正围在一起打牌,嘈杂的喊叫声、谈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薛艳阁还是像往常一样,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牌,眼睛紧紧地盯着牌局,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或是惋惜的叫声。孟刚看见清洋回来了,刚站起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两把,座位就又被薛艳阁抢占了,两人随即又开始了一顿争吵。清洋看着两人这副模样,真实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便默默地去锅炉房打了几壶热水,然后去水房冲了个温水澡。温暖的水流缓缓地洒在他的身上,他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放松,仿佛想要把这一天的疲惫与烦恼都随着水流一起冲走。

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宿舍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宿舍里的喧闹。原来是韩春生给清洋打来的,父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悲痛,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清洋,你大伯今天去世了,明天赶紧请假回来吧!”清洋听到这个噩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紧紧地握着电话,声音颤抖着询问大伯去世的原因,春生只是说等他回来再详细告诉他,还说清泽去基地实习了,暂时没办法回来。

周四上午大课间,阳光格外刺眼,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韩清洋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系办,向胡梅老师请了丧假。胡梅老师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眼神中满是同情与关切,轻声安慰了他几句。午饭后,他便骑着自行车,心急如焚地往家赶。一路上,秋风萧瑟,带着丝丝寒意,吹在他的脸上,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割得人脸生疼。他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回家中。终于,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回到了四高台。

灵棚搭建在了村西头的空地上,白色的帷幔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是逝者的灵魂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显得格外凄凉。来吊唁的亲戚众多,韩四奶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账房里,专注地书写着账簿,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上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韩清洋把自行车停放在一旁,缓缓走进灵棚,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他的动作缓慢而沉重,每一下磕头都仿佛带着对大伯深深的思念与不舍,额头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小洋,你回来了!”此时,大哥韩德福身着一身白色的重孝,双眼红肿,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从地上缓缓起身,脚步踉跄地走上前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与哀伤,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我大爷是什么时候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清洋声音颤抖地问大哥,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韩德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悲恸地说:“唉!别提了......”那声音沙哑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这时,大嫂子也走了过来,她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说:“昨个傍晚,在西边小桥那儿,一辆拉沙子的大车突然撞到了中间桥膀子上了。司机说当时太阳晃眼,他没看清路,车就直接翻了,一车的沙子都扣在了你大爷身上了......”

清洋一边安慰着大哥大嫂,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怎么又是在那个小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难道真有什么不祥的力量在暗中作祟吗?自从大东路通车以来,村西的这个小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事故。前两年,运才四哥就是在那里被大车撞的,肇事车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而就在昨天,厄运又无情地降临到了自己大伯的头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清洋,你先去账房那领孝吧!”大姐清芬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哀伤,脸上写满了悲痛,但她还是强忍着泪水,轻轻拉住清洋的胳膊,引领他走向账房。

账房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而肃穆的气息。昏暗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清洋和韩四奶问过好,又从撕孝的忙活人手里领了一身孝袍、一根麻绳和一个带棉球的竹扎孝帽。他默默地接过这些物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他穿上孝袍,系上麻绳,戴上孝帽,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沉重,仿佛这些衣物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走出账房,他看到父亲韩春生正匆匆走来。韩春生腰上的伤已基本痊愈,但他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神中却透露出坚毅与刚强,却隐隐有着一丝哀伤。他看着儿子,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你先回家跟姑姑们打个招呼,然后换身衣服,回来跟哥哥姐姐们在棚里跪着,做完席再跟着忙活会儿,晚上你几个姐夫守灵,就用不着你了!”他的语气中带着父亲的威严,又有着对儿子的关心与体贴。

清洋点了点头,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回到家,他发现老房和新房的所有屋子都挤满了人。姑姑姑父们、表哥表姐们都已到齐,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悲痛的神情,整个屋子弥漫着哀伤的气息。大表哥杨建新两口子坐在堂屋,看到清洋进来,他站起身来,关切地说道:“诶,清洋,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关切,上下打量着清洋。

“表哥,我这不是经常锻炼、经常打拳嘛,你看我这胳膊,全是肌肉,一点脂肪都没有。”清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还秀起了自己的肌肉,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还坚持练呢?晚上咱哥俩切磋一下!”杨建新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悲伤,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中也带着淡淡的哀伤。

“行啊,不过你得留点手,别把我打伤了,我周六日还得回去上课呢!”清洋回应着表哥。

“我听舅妈说了,你小子这两年挺能干,不错!”杨建新拍了拍清洋的肩膀,赞许地说道,仿佛在为清洋的成长而感到骄傲。

清洋给亲戚们倒了一圈水,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机械,他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大伯去世的噩耗,心中的悲痛如同一团乌云,沉甸甸地笼罩着他。随后,他说自己得去灵棚跟着忙活,便转身走了出来。

来到村西头,秋风萧瑟,带着丝丝寒意,吹在清洋的脸上,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讽。他老远就看见李佳航骑着一辆摩托车,后面驮着二姐清芳从大东路西边驶了过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却又在这哀伤的氛围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快到村口的时候,韩清芳拍了拍李佳航的肩膀,示意他停车。李佳航便把摩托停在灵棚附近,两人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走进灵棚,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他们的动作庄重而肃穆,每一下磕头都仿佛在向逝者表达着深深的敬意与无尽的哀悼。

“二姐,你回来了?佳航哥,辛苦你了!”清洋和二人打着招呼,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哀伤。

“辛苦啥,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李佳航笑呵呵地说,他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但在这悲伤的场景下,也显得有些勉强。当他看到韩春生在账房里忙活,便拉着清芳走了进去,看着忙碌的人给清芳撕孝,便对韩春生说:“老伯,要不您也让忙活人给我一身孝吧?我跟着忙活两天!”

“佳航,你们中学那么多事呢,这不用你帮忙了,真用到你的时候我就让清芳叫你一声!”春生对这个侄子说,“对了,你回家时候想着告诉你爸、你妈,一会过来坐席!”他的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怀与感激,虽然拒绝了李佳航的帮忙,但心中却满是温暖。

“行,老伯,那我先跟着忙活会!”李佳航说着,便转身投入到忙碌的人群中。他是李台宝吉家的小儿子,现在在乡中教书,而且当上了教务主任,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此时,他已走到韩四奶身旁,和四奶奶聊起了书法。在这悲伤的时刻,书法仿佛成了他们暂时忘却悲痛的港湾,两人的交谈声为这压抑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宁静。

下午四点半,阳光依旧无力地洒在大地上,仿佛也在为逝者默哀。在大支客张瑞林的安排下,老韩家的子弟连同亲戚一行百十余人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向西边的“牛地”走去。队伍像一条蜿蜒的白色长龙,在乡村的道路上缓缓挪动。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悲痛的神情,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在这片大地上,他们做完了送魂仪式,烧了纸牛纸马、童男童女和轿子。熊熊的火焰在风中烈烈跳跃,仿佛在为逝者照亮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回来以后,男宾和女宾又分别去灵棚行礼,他们的动作庄重而虔诚,每一个鞠躬、每一次磕头,都饱含着对逝者的思念与不舍。礼后,便开始坐席了。

由于韩春泰在村外横死,灵棚、账房、席棚和厨膳房都搭在村外。厨膳房的炉灶就架在了两个大推车上,厨子们在推车旁热火朝天地炒菜做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嘈杂。宴席是六凉十热、八荤八素的菜肴,喝的酒是二锅头和啤酒。节气已到秋分,天气不再炎热,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然而,这微风却无法吹散人们心中的悲伤。常年不见的亲戚们在席棚里推杯换盏,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热闹,但在这热闹的背后,却是深深的哀伤。大家的笑容中带着苦涩,交谈声中带着叹息,每一个人都在这悲伤的氛围中默默承受着痛苦。

晚上八点多,宴席散去,清洋和几个哥哥、姐夫忙活了好一阵子,之后便在灵棚里聊起了天。灵棚里,烛光摇曳,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人们疲惫而悲伤的脸上,仿佛为他们的哀伤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觉得我大爷这事出得有点蹊跷,你们说这些年在小桥那出了多少档子事了......”德启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疑惑与不安,打破了灵棚里的沉默。

大姐夫看了看德启,皱着眉头说道:“蹊跷归蹊跷,我就感觉那个桥修得不好,干嘛还在桥中间修两道栏杆?干脆修成大平板路多好!司机傍晚往西走,太阳晃眼谁看得清那栏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满与抱怨,仿佛在为这一连串的事故寻找着原因。

“嗨!这事谁说得清呢!咱们村老人都说这条大东路被压馋了,过个一、两年就得吃个人,光咱韩台这些年,在这条路上就没了四个了。”德顺唉声叹气地说,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

“要我说就是前些年修路闹的,原来小桥边那几根大槐树要是不砍就没事!四根大树砍了三根,就剩一根,孤零零的,你们发现没有?这些年出事好像都是赶上单日子。”德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仿佛在揭示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村的风水让修路给破了?”德启惊讶地问,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那你可不!”德福肯定地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

“那出了这事怎么办?是不是得找个风水先生给看看?”德顺焦急地问,仿佛在寻找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诶!小洋,你三姥爷,就是八间房那个刘瞎子是不是就能给看看?”大姐夫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清洋问道。

“我三姥爷这两年好像腿脚不行了,现在可能都出不了屋了!”清洋无奈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好像那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众人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但好像对目前这种状况都很无奈,眼神中透露着迷茫与恐惧,仿佛在这一连串的事故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只能选择顺其自然、听天由命,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步安排。

没看完?将本书加入收藏

我是会员,将本章节放入书签

复制本书地址,推荐给好友好书?我要投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