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津海师范大学的校园被夏日骄阳笼罩,校园里的树木愈发葱郁,繁茂的枝叶在烈日下投下一片片浓荫,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嘶鸣,仿佛也在为学期的尾声呐喊助威。此时,各院系的选修与辅修课程陆续结课,整个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既期待放假又忙碌备考的复杂氛围。
这段日子,韩清洋忙得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每个周末都被各种课程和事务填得满满当当,连轴转地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他身形清瘦,可那脊背却始终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精气神。他那利落的短发常常被汗水微微打湿,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即便因过度劳累布满血丝,却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坚毅。
周三上午,韩清洋的呼机收到一条信息,是从一宿传达室打过来的。刚一下课,他便马不停蹄地从教室奔向宿舍。当他跑到一宿大门时,看到有个小个子男人正站在窗口旁,韩清洋礼貌地询问坐在窗口里的谢大爷是否有人给他打过传呼。谢大爷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回了一句:“就是他打的,人家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韩清洋赶忙走向这个小个子男人,满脸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等这么半天,请问您是给孩子找家教吗?”可当他仔细打量这个人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这男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他个头矮小,两条腿短得不成比例,目测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活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矮人。他的眼睛不大,笑起来时眯成弯弯的月牙,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亲和,却又隐隐透着狡黠。眉毛不算浓密,就那么自然地横卧在眼睛上方,和他那小小的眼睛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协调。可他的头发却梳理得极为整齐,油光发亮的,像是抹了几斤发油,在阳光下还能反光,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宣告着主人对它的精心打理。这独特的外貌,不禁让韩清洋想起了台湾电视剧《家有仙妻》中的那个男主角,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陈天贵,人站在那里,就像一个行走的喜剧符号。
小个子男人笑了笑,说道:“不是,我是搞社会调查的,之前去过旁边的勤工俭学中心,有个同学接待过我,但一直没有回音,今天来想再问问,看那屋里没有人,就给你打传呼机了。”
“哦!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件事,要不咱们去那屋坐坐,您详细和我说说。”韩清洋连忙表达了歉意,然后领着他去了 102室。
男人自我介绍叫王功,是理工学院的毕业生,在一个名叫“数聚星”信息公司当业务员。他说起前些天有师大学生去他们公司推销预防“千年虫”的软件,所以他想让勤工俭学中心帮他们做社会调查。几天前,他曾到访勤工俭学中心,有一个个子很高、头发有些稀疏的男同学在 102接待了他,他当时把公司的简介和要搞的社会调查宣传资料留在了这里,满心期待着勤工俭学中心能与他合作,可过了好些天也没人和他联系,所以今天他又来了。
韩清洋一听,心里就猜到大概率是赵玉宝接待的王功。赵玉宝那家伙,说不定又是看到人家个子小,心里就产生了鄙视的心态,很有可能连这事都没向他汇报。
接下来,韩清洋和王功谈起了合作事宜。原来,所谓数据采集公司的社会调查,就是走访津海市区大街小巷的各个门店,对店内售卖的商品进行统计,在统计表中圈画出具体商品的项目,然后把表格中的信息录入电脑,储存好信息以备下一步使用。这些信息可以推销给各大厂家,让厂家了解津海市区所有零售商店的具体情况,从而调整商业部署。
“王先生,您准备怎么让我们与你们合作?填写一份调查表给学生的报酬是多少?”韩清洋看了看王功递过来的信息采集表,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功眨了眨他那小得像绿豆似的眼睛,说道:“我们是这样考虑的,您这里帮我们组织大学生参加这个活动,我们负责培训,培训后上岗,按我们给划分好的区块进行走访调查、填写表格,填写后的表格交到我们公司,我们审核无误,并录入计算机后上报给总部,经过三天左右的审核,劳务费就能拨过来,我们在整个活动结束后,把这笔款项打给你们,你们负责发放,填写每份调查表的报酬是一元钱,给你们的提成是一角钱,你看这样行吗?”
“嗯,具体报酬咱们先不谈,我只是觉得这样合作的方式有点问题。”韩清洋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肃且认真,“首先,我和您,或是您身后的公司是第一次合作,很多情况我不清楚,您应该也能明白我的顾虑。我们给您组织大学生参加调查活动没问题,但是如果我们三方之间没有任何协议或者押金,很多事情没有保障。所以我的想法是,您得先和我们签个协议,此外,还要给每个参加活动的大学生交上一点押金,当然也不用太多,如果后期真出现问题,我们也有精力和您处理。再有,既然每次上报信息的三天后就能下拨劳务费,您干脆把每周结算的劳务费转给我,我进行发放,活动结束后,我再退还您押金。我们是在校大学生,也跑不了,您感觉这样行吗?”韩清洋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他的谨慎与睿智。
“嗯,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得向我们主管汇报,签个协议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你看这个押金每人多少合适?”王功着急地问,小眼睛里满是焦虑。
“要我说这个押金,至少每人一百元,真要是你们公司跑路了,我们也能和大家有个交代。还有就是这个报酬,大热天的,学生们出去跑调查多辛苦,能不能给学生们多一点?给我们的提成嘛,我们得负责组织,还要负责上报数据和下发薪酬,干脆每份提成到两毛钱,这样没问题吧?”韩清洋经过反复思量,说出了心中的价格底线,他心里清楚,既要为学生争取利益,也要保证合作的公平合理。
“你们这部电话能往外打吗?我想现在就和领导汇报一下。”王功问道。
韩清洋马上帮他拨通了电话,王功用电话免提和一个声音甜美的女主管商量了好长时间。那女主管在电话里时而沉默,时而提出质疑,显然对韩清洋提出的条件有些犹豫。在提高价格上,女主管犯了难,双方你来我往,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把每份调查表的报酬提高到一元零五分,每份提成定为一角五分。通话结束后,王功无奈地看了看韩清洋,那迷离的小眼神好像在说:“我实在是尽力了。”
“行,王哥,我看您也尽力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我们在近期会对这个社会调查进行宣传,帮您网络人才,不过具体的培训和上岗得等到暑假里,现在正赶上我们期末复习,大家都没有时间。”韩清洋解释道。
“行,就这么定了,我等到七月初、你们考完试再过来。”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王功才告辞离开。之后,韩清洋赶忙准备社会调查的宣传海报,并草拟了一份参与调查的三方协议。他深知,这次合作对于自己和同学们来说,既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他必须全力以赴,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月底,韩清洋又在紧张忙碌中完成了中文系辅修课程的考试,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运转让他疲惫不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沉重无比。一方面是身体长时间得不到充分休息,另一方面是对各种事务的策划与执行,让他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其间,郭凡曾在周末来过两次,当他看到清洋和慧敏等人在勤工俭学中心忙碌的身影,那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大家专注投入又略显疲惫的面容,他都不忍心打扰。中心里堆满了各类待整理的资料,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讨论着如何更高效地为同学们对接兼职信息,此起彼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干劲。
七月初,阳光愈发炽热,校园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各系学生纷纷进入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图书馆里座无虚席,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地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然而,计算机系96本的苏静却在献血之后便再未出现在课堂上。韩清洋向车晓娜打听后才得知,苏静患上了严重的造血功能障碍疾病。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韩清洋脸上满是震惊与担忧,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据说苏静已住进了津海市血液病研究所,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进行骨髓移植,而完成这项手术以及前后漫长的治疗、护理,需要高达十几万的费用。
苏静的家境极为贫寒,她的家位于一个老旧的小区,楼房的外墙早已斑驳脱落,处处透着岁月的沧桑。家中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瘫痪奶奶,老人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病痛的折磨让她的表情时常带着痛苦与无奈。她的父亲原本在手表厂工作,下岗后干起了搬运工,可去年冬天又患上了尿毒症,整个人瘦骨嶙峋,面色苍白如纸,不仅无法再从事体力劳动,每周还需要去医院进行两次透析治疗。她的母亲是一名清洁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那微薄的收入本就难以维持家庭的基本开销。如今女儿患病,更是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苏静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原本乌黑的头发中悄然夹杂了许多银丝,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刻,尽显生活的艰辛与无奈。
在一次班会上,胡梅老师神情凝重地向全班同学讲述了苏静的遭遇,以及全系教职员工已经为她捐款四千多元的情况。胡老师站在讲台上,眼中满是担忧与关切,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随后,她向同学们发出倡议,希望大家能为苏静伸出援手。听到这个消息,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紧接着便被同情与关切所取代,片刻之后,大家纷纷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
那天车晓娜告诉他苏静的事情后,韩清洋的心情就异常沉重。他曾独自来到校园的操场,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献血那天,他与苏静一同乘车前往千里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阳光明媚,苏静一路上说个不停,青春洋溢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灿烂而夺目。而如今,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却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生命随时都可能消逝。他不禁陷入沉思,如果没有苏静当初的提醒与鼓励,引导他创办勤工俭学中心,或许自己还像几个月前一样,在迷茫与无助中徘徊。这个勤工俭学中心不仅让他增加了收入,更重要的是,为许多同学点亮了生活的希望,让大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韩清洋的内心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每当想到饱受疾病折磨的苏静,他都迫切地想要把这段时间辛苦挣来的钱全部捐给她,帮她战胜病魔、渡过这个难关。可一想到弟弟清泽还在等着这笔钱交下学期的学费,他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下去,满是无奈与不舍。他望着幽蓝的天空,内心不断地思索着、反复地权衡着。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暗自下定决心:好在还有一个暑假,自己的学费或许还能在假期里挣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帮助苏静。
当同学们纷纷回宿舍取钱,或是前往校门口的农行取款,然后赶回教室排队捐款时,韩清洋早已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列。他双手颤抖着,郑重地将1200元钱递给了胡老师,眼神中满是坚定与真诚。胡老师清点完捐款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捐这么多,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够吗?”韩清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胡老师,我和弟弟下学期的学费应该没问题,您放心吧!”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了温暖与善意。
胡老师欣慰地笑了笑,故意提高音量,对身旁的车晓娜说道:“给韩清洋记上,一千二百元。”同学们纷纷投来惊讶与敬佩的目光,对韩清洋的慷慨之举赞叹不已。人群中的张平和王罡小声交流了几句后,也各自捐出了1000元。胡秀春被三位同学的这股爱心热潮所感染,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这一个多月在勤工俭学中心挣的一半收入,捐了400元。赵玉宝见状,也跟着捐出了400元。其他同学中,卞明宇捐了400元,车晓娜和另外两名女生同样捐了400元,剩下的大部分同学捐了100元,只有李震一个男生和少数几位女生捐了 50元。当天,计算机系96本全体同学共捐款9000多元。胡梅老师被同学们的爱心深深打动,她又单独捐出一笔钱,将捐款总额凑成了一万元的整数。
全班捐款结束后,韩清洋向胡梅老师和同学们提议:为了让苏静能早日战胜病魔,大家应该在计算机系乃至整个校园内发起募捐活动。同学们纷纷响应,迅速分工协作,他们穿梭在本系的各个班级之间,耐心地向同学们讲述苏静的不幸遭遇,每一个讲述者的脸上都写满了真诚与关切。随后,他们又来到校园的各个角落,设立捐款点,每天轮流值守在捐款箱旁,认真登记着每一笔爱心捐款。校园里的捐款箱前总是围满了人,有老师,有学生,大家都怀着一颗热忱的心,纷纷献出自己的爱心。到期末考试前,全校师生的捐款总额达到了五万多元。胡老师带着车晓娜等几位女生,小心翼翼地将这笔饱含着全校师生爱心的捐款送到了苏静家中。
这五万元捐款,虽然距离苏静所需的十几万治疗费用还有很大差距,但对于苏静一家来说,却如同一束穿透黑暗的光,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当苏静的母亲颤抖着双手接过这笔捐款时,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那饱经沧桑的脸颊滑落。这泪水里,既有对全校师生深深的感激,也有看到女儿治愈希望的喜悦与欣慰。对于苏静而言,这笔捐款不仅仅是金钱的援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爱与牵挂,是她与病魔顽强抗争的强大精神支柱。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先进行一些前期的治疗,缓解病情,为等待合适的骨髓配型争取宝贵的时间。这五万元,让她原本绝望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赋予了她继续与病魔战斗的勇气和力量。
这个七月,在计算机系96本同学们的带动下,津海师范大学校园里充满了温暖与爱心。全校师生众志成城,携手为苏静加油鼓劲。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感人场景被刊登在《津海日报》的头版头条。报道中的照片上,是同学们围在捐款箱旁踊跃捐款的画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具有无穷的力量,能够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传递着爱与希望的能量。
七月的校园,热浪滚滚,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燥热与不安,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如同在这滚烫的大地上又添了一把干柴,让本就酷热难耐的季节更显焦灼。考试一结束,同学们便如归巢的倦鸟,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匆匆告别校园。一时间,行李箱的滚轮声、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与互道珍重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放假的离歌。
计算机系96级本科班的最后一门考试刚落下帷幕,胡秀春就被崔老师叫进了系办公室。办公室里,老旧的风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地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却丝毫未能驱散室内的闷热。崔老师从抽屉里郑重地取出一个计算机系多媒体技术专业的大专学历证书,双手递到胡秀春面前,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语重心长地说:“秀春啊,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成果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学历证书,拿着它去外面的公司、或是开发区的企业投投简历,找份工作应该不是难事。”崔老师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芒,那是为学生操劳的见证。
胡秀春双手颤抖着接过这张鲜红的学历证书,封面上烫金的大字在他眼中格外耀眼。刹那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泪水夺眶而出。他急忙抬手抹了抹眼泪,向前迈出一步,深深地向崔老师鞠了一躬,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崔老师,这三年来,您对我的照顾我都铭记在心。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奋斗,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说罢,他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才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计算机系的教学楼。
回到宿舍,只见已经有五位同学离开了。孟刚在临走时,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行李,一边大大咧咧地对大家说:“兄弟们,下学期我就不在这住了,你们要是有啥东西,都可以放在我床上。”此时,韩清洋、赵玉宝和胡秀春三人正坐在下铺,传看着胡秀春的毕业证书。
赵玉宝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调侃的笑容,打趣道:“嘿,还别说,春儿你这照片拍得还挺精神,这学历证书乍一看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证书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韩清洋则一脸认真,微微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胡秀春,关切地问道:“胡秀,毕业证也拿到手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兄弟未来的担忧与关切。
胡秀春看了看两位好兄弟,低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似乎在思考着一个关乎命运的重大决定。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略带一丝犹豫地说道:“我不想去外面找工作,还想继续跟着你们俩干,行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听到胡秀春的回答,赵玉宝和韩清洋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赵玉宝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啊?那你不回老家啦?你老家不是还有房子和亲戚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直爽,没有丝毫的掩饰。
“我不想回去,家里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我回去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这儿起码还有你们俩陪着我,让我觉得还有点温暖。”胡秀春越说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对孤独的恐惧和对友情的渴望。
韩清洋看着胡秀春,沉思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地说:“胡秀,你要是真不打算回去,那就先在勤工俭学中心干着吧。这个暑假你还能住在 309宿舍,不过开学后就得搬到 102宿舍去了。但这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咱们迟早都得毕业,都要步入社会去历练,将来还要成家立业。你得为自己的长远好好打算啊!还有,你一直在 102中心工作,我们也得商量商量怎么给你发工资的事儿。”韩清洋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拍了拍胡秀春的肩膀。
“我不要工资,只要你们俩肯收留我,还按照原来的分红给就行。清洋,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们给你帮忙,你给的分红可比一成多得多,我和玉宝心里都清楚。你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就想一直跟着你干,跟你在一起,我心里特别踏实。要是回到老家,一个人住在那房子里,我每天都会做噩梦的,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胡秀春越说越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地抓住韩清洋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依靠。
韩清洋和赵玉宝顿时陷入了沉默,宿舍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窗外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他们对胡秀春的身世感同身受,深知他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易。父母早亡,又没什么社会关系,他就像一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柔弱而无助,随时都可能被命运的狂风吹折。如果没有发生那些变故,他本可以在大四毕业后顺利分配到学校任教,虽然收入不高,但好歹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拥有属于自己的安稳生活。可如今,他手中只有一张大专文凭,要想在社会上立足,只能一切从零开始。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校园,更舍不得离开与他并肩奋斗的好兄弟……
窗外,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宿舍的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摇曳不定的光影,好似命运在这狭小空间里留下的神秘符号。每一道光影的晃动,都像是在为胡秀春的未来而忧心忡忡,又似在无声诉说着前路的莫测。未来的路,如迷雾笼罩的荒原,满是未知的荆棘与挑战。胡秀春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是鼓起勇气踏入社会,在陌生的职场中拼搏闯荡,还是继续留在熟悉的校园周边,在勤工俭学的道路上摸索前行,一切都难以抉择。而他与韩清洋、赵玉宝之间的兄弟情谊,是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渐行渐远,还是在岁月的磨砺下愈发深厚,这些都像一团团迷雾,等待他们以青春的热血和无畏的勇气去拨开、去探索、去做出关乎人生走向的重要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