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大地广袤无垠的版图上,乡村宛如一颗颗散落的明珠,保留着源远流长、独具特色的古老习俗。单说办喜事这桩人生大事,农村的操办方式,处处都洋溢着浓厚质朴的烟火气息,承载着世世代代的温情与欢乐。
每逢喜事,当你走进村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院子里高高矗立的大棚。这大棚,恰似一座临时搭建的欢乐城堡,将所有的喜悦与祝福汇聚其中。深绿的帆布在阳光的轻抚下,闪着柔和的微光,支撑大棚的竹篙,根根挺拔笔直,坚韧而有力,犹如忠诚的卫士,一丝不苟地守护着这片充满欢笑的天地,见证着新人的幸福时刻。
回想过去,办喜事时的桌凳筹备可不像如今这般便捷。主家需要提前穿梭于邻里之间,挨家挨户地借用炕桌。这些炕桌,每一张都饱经岁月的洗礼,铭刻着各自的故事。有的桌面被无数次的擦拭与使用,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出生活的琐碎与温馨;有的则刻满了或深或浅的痕迹,记录着岁月的沧桑变迁。办事当天,人们只能坐在几块简陋的砖头上,若是觉得冰凉刺骨或是硌得难受,就得自带马札或板凳,权且充当临时座位。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如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市面上出现了专门租赁婚庆用品的商家,主家只需支付相应费用,便会有专业人员将帆布、竹篙、桌凳、碟盘碗筷等一应物品,整整齐齐地拉运过来,并依照主家的要求,迅速而利落地搭好大棚、摆放好桌凳。如今的饭桌,皆是宽敞大气、可围坐十人的大圆桌,凳子也是铁腿木面的圆凳,稳稳当当,结实耐用。尤其是招待新亲的那两桌,必须配备高档材质的折叠桌和崭新发亮的折叠椅,这不仅是对新亲的敬重与礼遇,更是主家热忱好客、真诚待人的生动体现。
喜事当天,晨曦还未完全驱散夜色的朦胧,劳忙的人们便已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他们动作娴熟地支起案板、炉灶和鼓风机,炉灶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舞动,仿佛也在为这场喜事欢呼雀跃。不多时,一小锅炉热气腾腾的开水便烧好了,水汽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给整个院子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厨房内,切墩的师傅和厨子们从上午便开启了忙碌的节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位切墩师傅手中的菜刀上下翻飞,“哒哒哒”的切菜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充满活力的欢快乐章。配菜师傅目光敏锐,犹如精准的扫描仪,迅速而准确地将各种食材搭配得恰到好处。抱灶师傅则全神贯注地掌控着火候,眼睛紧紧盯着炉灶,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火大了把菜炒糊,火小了又无法将菜炒熟。盛菜师傅动作干净利落,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在他的手中,被稳稳地端上了桌,引得人垂涎欲滴。还有那两位跑油盘的,在厨房与大棚之间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如同两只勤劳忙碌的小蜜蜂,为这场喜事的顺利进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闲暇之余,他们还不忘帮着主家挨家挨户地通知乡亲们前来坐席,那一声声热情洋溢的呼喊,如同温暖的春风,吹遍了整个村子,让每一个角落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相较之下,焖饭的任务则显得轻松许多。饭房里通常只有两人分工协作,一人负责烧火,一人专注焖饭。烧火师傅熟练地添加柴火,巧妙地控制着火候,让锅里的米饭受热均匀,粒粒饱满。焖饭师傅则时不时地轻轻掀开锅盖,仔细查看米饭的状态,那股浓郁醇厚的米香,随着锅盖的开合,悠悠地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闻之食欲大增。一大锅米饭焖煮完成,足以满足十桌人的用餐需求。倘若喜事规模较大,坐席的人数超过二十桌,主家便会提前与邻居友好沟通,借用邻家的锅灶再焖上一两锅。这两位饭房师傅,在头天中午只需为家里人和劳忙的人焖上半锅米饭,晚上再多焖几锅,待到用餐时间,便及时为坐席的人添饭,保障大家都能吃得饱饱的。
劳忙的乡亲们皆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热心肠,他们不辞辛劳地帮忙,从不索取任何报酬。然而,在第二天的新亲席上,厨饭房会借着上汤的时机,向新亲送上诚挚的祝福,顺便讨要一些“喜儿钱”。尤其是那两位掌勺的大师傅,在新娘子踏入洞房之时,会满脸笑容地堵在门口,半开玩笑地“敲诈”这对新人一个大大的红包,那热闹欢快的场景,充满了浓浓的喜庆氛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份独特的喜悦。
郭金栋家此番举办的喜事格外隆重热闹,当天晚上足足开了三十来桌酒席。从晚上七点开始,一波又一波的客人陆续入座,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当做完第三波席时,时间已悄然来到九点多。大支客张瑞林,是村里公认的热心人,尽管走路时一瘸一拐,但这丝毫未能削减他的热情与活力。在第一波席上,他便领着郭金栋,恭恭敬敬地挨个儿向长辈磕头行礼,讨要红包。老张头虽年事已高,身体也有些小毛病,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他那一张巧嘴,总能适时地说出一些诙谐幽默的笑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让喜宴的气氛愈发高涨。
韩清洋、郭凡、郭成、李伟、张力和郭金三这几个发小,从一开始便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一会儿穿梭在人群中热情地分发香烟,一会儿又忙着为大家斟酒倒饮料,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这喜悦是他们自己的一般。等到客人都渐渐散去,他们又主动承担起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的重任,等一切都忙活完,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疲惫不堪。
劳忙的人不仅辛苦操劳,而且要等到最后才能坐下来吃饭。席上的事务都处理妥当后,郭金栋贴心地让厨饭房的师傅在堂屋里摆上一桌丰盛的饭菜,还特意搬来了两箱啤酒。之后,他满怀感激地递给掌勺师傅一个红包,真诚地说道:“师傅们,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吃完饭就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吧!”直到此时,小哥几个才终于围坐在一起,把酒倒满,正要动筷吃饭之际,却瞥见有人在大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清洋,三儿,你俩快去看看是谁来了?”金栋坐在最里面,伸长脖子,歪着头朝外面张望着,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谁会这个时候来呢?”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大门口,韩清洋和郭金三两人背对着院子,于是赶忙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在门外昏黄黯淡的灯光映照下,确实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他们似乎有些害羞腼腆,一直不敢贸然进来。当清洋和金三儿走到门口时,李明菲和张秀娟突然从大门洞旁蹦了出来,吓得这俩人猛地一哆嗦。
“哎呀!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怎么不进去,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清洋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笑着问道。
“我们俩都被你们给忘了,也没人邀请我们,就这么进去,合适吗?”张秀娟微微撅着嘴,脸上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眼中却隐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有啥不合适的!快进来吧,我们刚把桌子摆好,你们来得正好,一起吃点!”郭金三热情洋溢地拉着两人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屋里拽。
饭桌上的五个男同学看到金三拉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同学走进来,都高兴地站起身来,纷纷热情地为她俩腾出位置。明菲和秀娟也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我说金栋,你这大喜的日子,居然都不给我们女同学送个信儿,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呀?”张秀娟刚一坐下,便半开玩笑地埋怨起郭金栋,脸上虽带着嗔怪的神色,但眼神里却满是笑意,透着亲昵。
“嗨!哪会有这种事呢?我这不是考虑到你们俩一个忙着上班,一个忙着上学,都挺忙的嘛!实在是不敢轻易打扰你们呀!来,清洋,赶紧给两个姐姐把酒满上!”郭金栋满脸笑容,憨厚地赔着不是,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朴实与真诚。
“我说金栋就该罚!先罚酒三杯!”明菲也跟着起哄。
“好好好!罚三杯,听我妹子的!”说话间,金栋端起酒杯,对着大伙诚恳地说道,“姐姐、妹子、哥几个,在我这么重要、这么大喜的日子里,大家能来给我捧场,我打心底里感激大伙啊,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这还差不多!”秀娟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也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紧接着扫视了一圈众人,“诶?我说韩清洋,别人都干了,你怎么不干啊?是瞧不起我们吗?”
明菲连忙拉了拉秀娟的衣角,压低声音说道:“秀娟,你就别挑理了,他刚献完血!可别让他喝酒了!”
“哎呀!我说二丫头,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心疼啦?”李伟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敲起了边鼓,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活脱脱一个调皮鬼。
“嘿!小伟,你可真讨厌!再这么说,我可就告我大哥去了!”明菲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意。
“行行行!小姑奶奶,我怕了你啦!”李伟赶忙举起双手,佯装投降,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说来也有趣,虽然他们都是同学,但李明菲的辈分却比李伟大了一辈。李伟的父亲李明亮是明菲的堂兄,母亲庞媛媛头胎生的是女儿,二胎才生下李伟,对这个宝贝儿子格外娇惯宠溺,以至于李伟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有一次他欺负明菲,明菲气不过,便把状告到了李明亮那里,结果李伟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从那以后,他便对这个小姑姑敬畏有加。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大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童年的那些趣事。有人提起张力在一年级时不好好学习,结果留级蹲班了,要不然就能一直和他们一起上初中了,听到这话,张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仿佛那段往事又浮现在眼前。还有人想起金三儿在上学时不小心拉裤子的糗事,金三儿顿时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满是难为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唯有郭凡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一脸愁容。
“哎!小凡,你怎么一直愁眉苦脸的?看着人家大栋结婚,你难道还有意见不成?”李伟那张爱调侃的嘴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笑嘻嘻地看着郭凡,眼里满是调侃的意味。
“你别瞎说,我这刚从城关回来,骑了一整天的车,都快累散架了!”郭凡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解释道,声音里透着疲惫。
“郭凡,是不是慧敏也去献血了,她身体没事吧?”清洋满脸关切地问。
“唉......”郭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你们说这学校也真是的,她本来就贫血,身体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一点,这下又让去献血!”
“哥,清洋不也献了吗?这是不是学校的规定,必须得献,不献不行呀?”郭成满脸疑惑地问,眼神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不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大学都强制要求献血,我们学校也让我们做好献血的准备呢!对了,明菲,我听说你们外院就没让献,是真的吗?”
“我们学校的学生团结一心,集体反对,学校最后就没让献了!”明菲一脸自豪地说。
郭凡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啊?清洋,那你们师大干嘛不也集体反对呢?”
“嗨!怎么说呢?可能是大家的心不太齐吧!反正都已经献了,就别再纠结这事了。我刚献完血的时候,身体也很不舒服,在家歇了这几天,感觉才慢慢恢复过来。郭凡,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慧敏可能就是身体比较弱,恢复得自然就慢些,你也别太着急了!”清洋拍了拍郭凡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言语间充满了关切。
“唉——也是,我再怎么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郭凡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应该说这些扫兴的事,咱们还是敬新郎官一杯酒吧,祝大栋早生贵子!”
“好嘞!那我就借兄弟你的吉言了,今天有你跟清洋给我压炕,我这生儿子肯定没跑了,说不定还能来个双胞胎呢,哈哈......”郭金栋开心地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又让众人把酒杯倒满,“这么多年了,咱们这帮人除了清泽,都到齐了。对了!我问问你们三个大学生,你们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尤其上初中那会儿,天天刮大风,冬天上学的时候都顶不动,为啥这几年风沙越来越小,我这鱼都好养多了?”
“嗨!大栋,这是因为国家大力开展植树造林工程,弄了个三北防护林,西北那边的风沙都被挡住了,过不来了。”郭凡耐心地解释着,眼神里透着对知识的自信与笃定,“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津海和清城现在都在大力搞绿化建设呢,我估计啊,以后风沙会越来越少,环境肯定会越来越好!”
张力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上下滚动,酒水顺着嘴角滑落了些许,他用粗糙的手背随意一抹,眼睛眨了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哎!哥几个,你们说这环境会越来越好,那你们知不知道,咱们村和八间房这几年得癌症的特别多!”这突兀的话语瞬间打破了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将目光投向他,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
李伟像是早就等着这个话题,迫不及待地抢着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张台今年又俩,郭台也好几个了,去年郭永合不就是癌症没的吗?我们李台、还有你们韩台算好点的,听他们说就是咱们村和八间房中间那个农药厂闹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在讲述一件引以为傲的独家新闻。
李明菲原本正浅笑着听大家聊天,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她微微皱起眉头,急切地问:“小伟,你说详细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伟放下酒杯,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认真地想了想,缓缓说道:“八间房那个农药厂不是在咱们村东边吗?我听他们说这个厂子往地下排污水,这些污水大部分顺着地下流到了八间房那边,还有些流到咱们村了,张台和郭台离厂子近,受污染就严重,我们李台和韩台离得远,污染就小点。你们想啊!那农药都是剧毒,流到地底下,把水都污染了,咱们喝这水不得病还等什么呢?”他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了农药厂排污的全过程,众人听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郭金三挠了挠脑袋,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被他挠得更像鸡窝了,他一脸苦恼地说:“你们说我家在村东头,是不是受害最大啊?难怪一刮东南风,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喝的水也有一股怪味!”他的眉头拧成了两个疙瘩,眼神中满是担忧和不安,似乎已经看到了潜在的健康威胁。
郭成拍了拍郭金三的肩膀,安慰道:“三儿!甭说你们家了,我家住西头,一刮东风喝水都有味,我还专门问过我们厂子那个八间房的学徒了,他说一到冬天,只要一刮西北风,八间房甭说喝水了,那整个村都是农药味!他们村每年都得有几个得癌症的!”他说话时,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对农药厂的行为极为愤慨。
“这么可怕啊?大力,你说咱三婶得癌症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啊?”张秀娟吓得脸色苍白,声音也微微颤抖,她看向张力,眼中满是恐惧和疑惑,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张力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气愤地说:“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就觉着农药厂不是啥好东西,把咱们这几个村都祸害了!”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震动起来,可见他心中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
“我说同学们,今个是金栋大喜的日子,咱别老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好吗?”韩清洋赶忙出来打圆场,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咱们换个喜庆点的事说说行吗?”说着,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希望大家能尽快从这个沉重的话题中走出来。
“嘿!清洋说得对,我说咱们还得敬新郎官一杯酒!”李伟立刻响应,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咱们村东边马上修高速了,大栋家那两个鱼塘该给赔偿款了,这真是天降横财啊!我提议咱们敬大栋一杯,等赔偿款下来,让大栋再请咱们一顿,好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朝着郭金栋示意,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夸张。
“这感情是个大好事,人的命、天注定,我从小看大栋就有财命!咱们敬大栋!”张力也跟着附和。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再次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郭金栋满脸通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大声说道:“谢谢大伙,借大伙吉言,等赔偿款下来,一定请大家好好吃一顿!”他的声音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有些沙哑,但那喜悦的心情却溢于言表。
这群一起长大的同学们推杯换盏,相互敬酒。张秀娟像是故意要把心中的烦恼都淹没在酒里,一个劲地跟郭金栋碰杯,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和失落,每喝一口酒,都像是在吞咽着自己的痛苦。一箱啤酒很快见底,郭成站起身来,从第二箱中拿起啤酒,“咔哒”一声熟练地用起子打开瓶盖,又给大家满上。
在众人热聊之时,李明菲悄悄地抻了抻韩清洋的衣角,她的脸颊因为屋内的热气和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小声地问:“你下周还能歇一周吧?”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期待,轻轻地咬着嘴唇,等待着清洋的回答。
韩清洋想了想,然后说:“我想明天就回学校,晚上去上家教。”
李明菲白了他一眼,责怪道:“你这是干嘛呀?刚献完血不会多歇几天吗?”
“我感觉没啥事了,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更帅了?”韩清洋笑着打趣道,他故意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帅气的姿势,试图逗李明菲开心。
“还真是!这脸上肉也多了,比以前胖点了,这样刚刚好!在家多歇几天吧!”李明菲看着韩清洋,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明菲,我有个新的想法,想回学校干件事。”韩清洋突然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说。
“你要干什么?不会要干什么坏事吧?”李明菲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疑惑,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什么呀!我是想现在干一个家教是挣点钱,如果我能干个给同学们介绍家教的买卖,让那些和我一样的穷学生都能自食其力、挣点钱,我从中赚点中介费,那不是更好吗?”韩清洋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那一刻。
“嘿!你这小脑袋瓜子鬼点子真多啊!”说着,李明菲用手指点了点韩清洋的额头,“要有补英语的,你想着给我介绍一个啊!对了,你准备怎么收中介费呢?”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支持,显然对韩清洋的想法十分感兴趣。
“我是想,我们师大的学生如果出来干家教,大多是家庭条件不好的,我也不收他们的钱,就压一次讲课费,如果第一次上完课后,学生家长同意用他们,这次讲课费就当中介费了,现在一次的讲课费怎么也得三五十了,你看这样行不行?”韩清洋认真地解释着,透露出对这个计划的信心,他期待着李明菲的认可和建议。
“那要是雇主看他们水平不行,不雇他们呢?”李明菲皱了皱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我再给雇主介绍第二个、第三个......直到雇主满意为止!”韩清洋毫不犹豫地回答。
“嗯,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我建议你最多介绍两个,两个都不满意就别介绍第三个了,现在有的人图便宜,没准白使你们这帮傻家伙呢?”李明菲认真地分析着,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精明和成熟,“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儿。”
“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那就听你的!”韩清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你们俩在那小声嘀咕什么呢?是不是看人家大栋结婚、你俩也眼馋,考虑什么时候结婚呢?”李伟又开始耍贫嘴了,他笑嘻嘻地看着韩清洋和李明菲,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那副调皮捣蛋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一样。
“你这小子真是不长记性!这打还没挨够吗?”李明菲瞪了李伟一眼,佯装生气地说道,“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真揍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意。
李伟连忙举起双手,装作害怕的样子,笑着说:“小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这滑稽的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酒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除了李明菲和韩清洋没怎么喝酒,剩下的七个人差不多都喝了好几瓶。这两箱啤酒快喝干净的时候,大伙终于喝不动了,就连一向酒量不错的张秀娟也喝多了。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清洋,秀娟喝多了,你快点跟我把她送回去吧!”李明菲站起身来,费力地扶起晃晃悠悠的张秀娟,赶忙让韩清洋过来搭把手。
“我没多,你别管我!我得跟金栋喝酒,我不回去!”张秀娟用力地挣扎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和不甘,仿佛还想继续沉浸在这热闹的氛围中,逃避现实的痛苦。
“那谁!”金栋的舌头已经短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送完了你赶紧回来,十二点之前得睡我那屋,给我压炕!”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清洋挥了挥手,眼神中带着一丝醉意和关切。
“行嘞,金栋,你就放心吧!”韩清洋一边说着,一边和李明菲架着撒酒疯的张秀娟,三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金栋家的院子。
初夏的深夜,晚风轻柔地吹拂着,带着一丝凉意,让人感到格外舒适。两人扶着秀娟刚走了一段路,张秀娟便紧跑两步、扶着一根电线杆呕吐了起来。她边吐边哭,嘴里一个劲地胡言乱语着:“明菲,我不想让他结婚,你快帮我想个辙啊......”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滴在地上,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深处的悲伤。
清洋小声问明菲这是怎么回事,明菲说回来再告诉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纸,轻轻地帮秀娟擦干了嘴角的秽物,她的动作轻柔而细心,充满了关切和心疼。两人又扶着她走了一段路,才来到她家大门前。秀娟哭着闹着不想进门,嘴里喊着要去找金栋,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凄凉,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震碎。
吵闹声惊醒了她的父母,老两口打开大门,嘴里嘟囔着这妮子怎么又喝多了,便把秀娟架了进去。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和无奈。
“秀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吵吵着不让人家金栋结婚呢?”走在返回李台的路上,韩清洋忍不住问道。夜晚的乡村格外宁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韩清洋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唉!怎么说呢!秀娟也是挺难受的!”明菲挎住了清洋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你也知道,她和金栋从小就要好,自从中专毕业后分到了畜牧站,父母就觉着她怎么也算吃皇粮的,而金栋就是个养鱼的,所以不让她跟金栋交往了,俩人就这么散了。今天金栋结婚,秀娟非得拉着我过来看看,没想到她就喝多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和同情,仿佛能感受到张秀娟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嗨!我怎么感觉这俩人是一对苦命鸳鸯呢?唉!咱别去想她俩的事了,明天我大姨她们一家子上午要过来,金栋这事中午才能完,我下午就得回学校,你说我在家歇着怎么一点也不消停呢?”韩清洋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呀!”说着,李明菲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温柔。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仿佛为这对恋人编织了一幅浪漫的画卷,他们的身影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温馨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