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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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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了晚饭,立刻就上了车。

五阳县,一百三十多公里,多一半是山路,大约两个小时。

杨鹏本来想在车上休息一会儿,昨天到今天,几乎没怎么睡觉,确实有点累了。

刚打了个盹,秘书就把他叫醒了:“李铎省长的电话。”

杨鹏吃了一惊,赶忙接了过来。

“李省长,我是杨鹏。”

“听小丁说你还在路上,辛苦了。”李铎省长既是慰勉,也是表扬,“这次下去,怎么样啊?”

“今天是第一天,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杨鹏如实回答。

“那就好,下去就是要发现问题。下去一次就有一次收获,不要白跑。马上就要换届,总理又要下来,省政府责任很大,一定要让总理看到下面最有价值的实际情况。杨鹏,你现在是省里最年轻的副省级干部,也是中央的重点培养对象。一丰书记十分关心你的表现,我也一样看好你。总理这次在省委换届之前下来,对我们大家都是一次考验,你千万别让大家失望。”

“省长,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有关方面的情况汇总好,回去后,马上给您详细汇报。”杨鹏嘴里应答着,心里则在琢磨着省长话里的意思。

“好。”说到这里,李铎省长顿了一下,“杨鹏,我得告诉你一个情况,我明天也要到临锦市去看看,这也是徐帆和靳昆他们很早以前就邀请过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安全生产、科技转型方面的情况。尤其是安全生产,是咱们省多年存在的顽症,这次正好借总理下来的东风,把这个问题往深处挖一挖,整一整。我今天也跟国务院办公厅联系过了,他们说总理这次下来,时间紧,内容多,要求我们一定把行程安排得特别紧凑。总理的意思,下到基层,主要是看,现场问答,现场办公。不要走一个地方听一次汇报,一个方面顶多听一次汇报。每次汇报,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一小时。所以我想了想,也同一丰书记商量了,这次大家都提前下来认真走一走,就是调查研究,核实情况,这也算是省委省政府在换届之前考察干部的一个重要举措。杨鹏啊,你这次行动十分快捷,书记对你十分满意,说你有责任有担当。”

“谢谢省长夸奖,其实我啥都还没做。”杨鹏突然觉得非常愧疚,要不是任月芬的电话,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在省里忙着手头的事。

“好了,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明天要去临锦了解安全生产和科技转型方面的情况,不知道你能不能与我一块儿过去,你是分管领导,我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李铎省长说得十分客气,也听不出别的意思。

“没问题呀,省长,您估计明天几点能到临锦?如果一早就到,我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去。我提前在临锦等您,我们一块儿考察。”杨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道。

“我听靳昆市长说,你已经安排得非常满了,今天是第一天,现在已经在半路上了,你再下来,是不是把所有的行程都打乱了?”李铎省长很认真地在征求杨鹏的意见。

“省长,没关系。”杨鹏十分恳切地说,“我跟您下去,正好可以多学习多了解一些事情,也可以随时请教,如果下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您参谋参谋,做个帮手。”

“那这样吧,我明天还有其他安排,估计晚上才能到临锦。你就安心在下面按计划考察,如果需要你一起过去,我会让秘书通知,你随时等我信息。”

“好的省长,没问题。”

“好吧,那就这样。”李铎省长说到这里,突然问道,“杨鹏,有个情况我找你了解一下。临锦市有个民营科技企业叫雨润公司,你熟悉吗?”

杨鹏不禁一惊,一下子怔在了那里。省长也在询问这个雨润公司!

“这个雨润公司的董事长叫夏雨菲,一个女同志,你认识吗?”省长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我让秘书了解了一下,这个夏雨菲与你是校友,今年三十三岁。无党派,在职博士生。杨鹏,你在听吗?”

“省长我听着哪。”杨鹏不禁又愣了一愣,赶忙回答,“这个夏雨菲我们过去认识,但近十年没有联系过。我可以马上找人联系,尽快打听清楚。”

“那就不用了,我以为你们是校友,应该认识。我这次下去,也想到她那里去看看。我今天同国务院办公厅通电话,他们专门问了我这个公司的情况。我这次去临锦也是想看看这个雨润公司究竟怎么样,如果确实不错,就把这个公司当作总理下来的一个考察点。靳昆市长也同意我的意见,还说徐帆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放下电话,杨鹏困意全无。这次下来,中小学教育方面的内容调研结束后,他会集中全力去看另外两个方面—科技和安全,当然也包括贫困山区的基础设施建设。

之所以放到后面,是因为这几个方面的内容相对来说更具体一些,不像中小学教育,面积大,事情多,出现的问题矛盾各有各的特征和不同。

还有,趁这个机会,他要想方设法见一见会一会夏雨菲。这也是他这次下来的一个重要内容,当然也是任月芬副秘书长特意嘱咐过的。之所以把这个内容放到最后,就是他想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和夏雨菲聊一聊,再认真地看一看。

说实话,对杨鹏来说,这件事情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感到慎重和不安。

他和夏雨菲认识十多年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时至今

日,除了那封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面对面倾心交流过一次。

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令人无法相信,无法理解的事情。

除了那天晚上新闻联播里听到、看到的夏雨菲的声音和面容,杨鹏甚至都不知道夏雨菲平时说话是怎样的语速和声调,也从来不知道她与人交谈时的神态和表情。

如此的刻骨铭心,又如此的离奇荒唐。

这些天,一旦静下来,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杨鹏的眼前就会突然闪出夏雨菲的身影,然后又陷入一种深深的难以自拔的思慕和自责之中。

省长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再次陷入冥思苦想。

如果他真的能与省长一起见到夏雨菲,也许会少了很多见面的尴尬和难堪,当然,也会少了悲喜交加的流露和久别重逢的感切。

在前呼后拥的众人面前,他会与她淡然一笑,或者显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介绍和问候。握握手,笑一笑,说几句玩笑话,再问问公司的情况,陶然自若,于是云开雾散,一切的一切,在谈笑间就这样轻轻过去了。

会这样吗,能这样吗?

十年了,毕竟同学一场,还有那封长长的信。

能这么简单地就把一切都绕过去了?

一个人先去见见她?你该怎么说?

她又会怎么应对你?晚上先邀请她吃个饭?

合适吗?她会来吗?

或者,在她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先聊聊?

或者,托人单独约个时间,看她的意思?

怎么办才不显得那么突兀?

杨鹏突然觉得,纵然是诚心相对,心心念念的初恋,十年不见,毫无音信,也一样会变得陌生和疏远,以致还不如路人。

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临锦市委书记徐帆的来电。“杨鹏省长好,我是徐帆。”

“书记好。”杨鹏语气轻松地问候了一声。

“省长辛苦,本来应该跟您下去的,听靳昆市长说,您谁也不让

陪。”徐帆热情洋溢地说,“连听汇报带考察,一下午干了这么多活,您可是给我们的干部做表率了!”

“哈哈,这可不是徐书记的一贯风格。书记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故意这么说。”杨鹏打趣地说道。

“听说您今天发现了不少问题,把我们的市长、局长和校长都吓坏了。”徐帆也像打趣似的说,“他们一个一个,都给我发信息承认错误,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了。”

“那不可能,我们早就约法三章。这次下来,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不管看到什么情况,第一不发言,第二不表态,第三不论对错,有什么问题,一律回来再做分析研判。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这样?”杨鹏语气轻松,实话实说。

“哈哈哈,那他们就更怕了,发现了问题一声不吭,谁都会提心吊胆给吓个半死。”徐帆大概没想到杨鹏是这样的工作方式,语气也显得十分恳切,“我以后也得学学您这办法,不能是雷声阵阵雨点小,而应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锤子举起不下砸,这样效果也许会更好。其实我觉得啊,现在市里的那些干部们,人家其实啥都清楚,啥都明白。咱们做人家的领导,尤其是像咱们这些年轻干部,如果动不动就发脾气,拍桌子瞪眼,雷霆震怒,时间长了,人家反而不拿咱们当回事。批评不如深沉,深沉不如无语。服了服了,怪不得大家都说您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

“好了好了,书记,你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是故意来给我戴高帽子的,有什么要求,尽可吩咐。”

“是这样,刚才李铎省长给我和靳昆市长都打了电话,说他也要下来看看。我和靳昆市长碰了一下,感觉您也一起参加更好。”徐帆认真起来,“我打电话就是想征求您的意见,省长要看的这些业务都是您分管的范围。”

“刚才省长也与我联系了。”杨鹏接过话茬儿说道,免得徐帆把省长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省长说他明天晚上到临锦,我也争取明晚赶回去,与省长一起考察。”

“杨鹏省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资格给您提什么要求。”徐

帆赶忙解释说,“是这样,我是想让您给李铎省长说说,这几天有您在,李铎省长暂时就不用下来了。我的意思您也能明白,就是能给我们腾出两天准备时间,等差不多了,再让李省长下来,可以吗?”

“我想想。”杨鹏确实有点蒙,他没想到徐帆打电话竟然是这个意思。不过说实话,杨鹏心里倒是认同徐帆讲的这个意见。再过两天下来,等他和徐帆书记、靳昆市长一起把计划准备得差不多了,总理到底去哪些地方,正好可以让省长来亲自拍板定夺。

“杨省长,总理这次下来,确实事关重大,非同小可,现在连省长都坐不住了,我们能不重视?其实这才刚刚一天不到,昨天晚上才得到总理要下来的消息。现在我们的压力已经超乎寻常,上午市委常委会都开过了,下午市政府那边也开了政府常务会。刚才靳昆市长也是这个意思,等我们理出个头绪来,李省长再下来也不迟啊。”

“我同意你的意见。”杨鹏觉得徐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总理下来如何安排接待的初步方案还没定下来,领导们就一个一个地往下跑。即便不是添乱,也肯定会增加下面的压力,“我得想一下,看我怎么给李省长说合适。不瞒你说,李省长刚刚给我通电话时,兴致很高,劲头很足,决心也很大,还特别讲了几个有关安全生产方面的问题。我都答应省长了,明天跟他会合,主要任务就是考察安全和科技。省长说他已经给靳昆市长打了电话,还说你们早就邀请过他到临锦考察。正好借这个机会,在临锦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刚才就是市长给我说的这些情况,市长很着急啊,您刚下来,省长也马上要下来。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您不让我俩陪着考察,我们可以不陪,但省长下来我们能不陪吗?”

“这样吧,今天有些晚了,我一会儿先让我的秘书与省长的秘书联系一下,就说我这里明天一天结束不了,市长明天也要跟着我一起到山区看能不能选出两个合适的学校作为总理的考察点。如果省长现在下来,这个选项就得取消,做好的准备也得推迟。我说咱们两个商量了一下,看省长能否后天或者大后天再下来。就说这也是你和靳昆市长的意见,你看这样说可以吗?如果可以,等省长听到秘书的汇报后,我再给省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杨鹏一边想一边说。

“可以。”徐帆立刻说道,“如果省长真的能延后两天,那我和靳昆市长明天各分一路,各自下去做个踩点调研,让下面按要求整治一下,那就能准备得基本差不多了,至少不会让我们心里没底。中小学这一面,有您在,我们也放心。这样一来,安全、科技、教育,还有基础设施建设,正好这几个方面就全照顾到了。等我们三个人调研回来一碰头,大致有了点眉目,那时候省长再下来进行考察就顺畅多了。您说呢?反正您我之间没隔阂,好沟通,我也是实话实说。我肯定会同省长联系一下,至少也一定给他的秘书打个电话。但具体怎么沟通,还是您来说比较稳妥,毕竟省长与我们还隔着一层。当然了,如果省长还是坚持要来,那我们也没办法。反正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办好,就只有靠您了。”

“好吧,我明白你的想法。省长那里,你的意思我一定说到,放心就是。”杨鹏很认真地说道,“不过书记,我还有一个想法,本来想见了面再说,但今天看了两所学校,还是想先给你谈一下我的想法。”

“好的,我本来也想问问您情况,担心您累,所以也没问。”徐帆解释说,“下面有什么情况,您尽管告诉我,我们也正好提前处理解决。”

“我今天看到的两所小学,都是市里最好的。但即使是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学校,也存在着很多不足,尤其是大班额,超编、管理混乱等问题十分突出。而且这些问题在市里的学校应该非常普遍,绝不是个别现象。所以不管是让总理下来看哪所学校,都要想办法着手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如果选定了一所学校,我建议在总理下来之前,一定实打实地把这所学校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决不能让总理看到一些经过有意掩盖后的虚假现象。”说到这里,杨鹏顿了顿,也许是担心司机和秘书听到,又特意压低嗓音说道,“书记,你我都是年轻干部,也都是省委和中央信任的干部,现在大家都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事实上我们也一直是老百姓关注的对象,更一直是整个社会关注的对象。假如在总理这次考察中我们作了假,欺骗了总理,欺骗了省委省政府,一旦被发现、被举报、被媒体披露,哪怕是被一些自媒体公布出去,我们的自身形象都会受到无可挽回的负面影响,党委政府的形象也一样会被严重败坏。就算不被问责和处分,以往所有的努力和付出也都会变成负数。

书记,你明白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吧?”

“杨鹏兄,说得太对了,这也正是我想给您说的话。”徐帆突然显得有些激动起来,“今天我和靳昆市长商量时,也强调了这个问题,就是这次总理下来,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底线,就是不能作假,不能蒙骗。这是大是大非问题,原则性问题。这次省市换届,本来就有很多人在暗中紧盯着我们,如果这次总理下来,真有人在某些方面做了手脚,即使不是我们的本意,也会让一些人抓住把柄,把这些都摁在党委政府头上,从而造成恶劣影响。这一点您放心,这是高压线、生命线,咱们决不能越雷池一步。”

“太好了,你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对你说,今天我看到的这两所学校,包括其他学校,如果确定为总理视察的一个点,一定要提前认真把现在存在的问题尽量解决了。即使一时解决不了,也要把实情原原本本地向总理汇报。什么情况、什么原因、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以及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案和措施,千万不可弄虚作假。”杨鹏实话实说,把今天考察时考虑到的想法一股脑讲了出来。

“我同意,没问题,就这么办。”徐帆回答得十分干脆。

几乎在同一时刻,刘绍敏副市长也接到了市长程靳昆的电话。

市长的电话很简短,就一个意思:老区山区县看一个就足够了,平原富裕县份有很多,应该让杨鹏副省长到这些县里多看看。

“……程市长,现在我们都说了不算,这都是杨鹏副省长自己定的地方。”刘绍敏强调说,“我以前与杨鹏省长不熟,这次算是第一次打交道,根本不清楚他是什么脾气什么想法。你也不在,我们现在只能听他的。”

“你没给他说,难道我们这次就是让总理去这些山老边穷地区看学校吗?总理是这个意思吗?省委省政府也是这个意思吗?”程靳昆有些纳闷地问。

“我看杨省长好像有这个意思。”

“嗯?真的吗?”

“我觉得像是真的。”

“……这个你要搞清楚,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程靳昆有些着急起来,“不过你们几个,在情况还不清楚之前,不能盲目地跟着跑。究竟什么原因必须先搞清楚,下一步我们也好有准备,否则不全乱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程市长,如果杨鹏省长真的是想让总理下来看山区老区的学校,对我们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

“什么意思?”

“咱们山区老区这次中小学安全工程资金缺口很大,如果总理真的要来,那不一下子就给解决了?”刘绍敏说的是心里话。

“哎哎,我说老刘,你清醒点好不好,格局放大点好不好。这次总理下来,我们图的就是这点中小学安全工程的资金吗?不就是缺口七八个亿吗?总理下来了,省委省政府下来了,全国都会高度关注的大事情,我们临锦市的眼界就这么窄?”

“市长,我看杨鹏副省长这样的做法,一定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情况,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要来我们的山老边穷地区考察。”刘绍敏认真地分析说。

“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程靳昆迟疑了一下,又问。

“或者是省委省政府想让总理了解一下我们的山老边穷地区,或者就是总理本人的意思。”

“我刚与徐帆书记通过电话,这之前李铎省长也给我打了电话,他们俩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也没有这方面的安排和布置。作为副省长,杨鹏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一个副省长,总理下来想看什么,怎么会提前告诉他?这是大事,既是经济的,更是政治的,你想想,究竟如何安排,省里还能没有统一的筹备和部署?”

“市长,你明天下来吗?”刘绍敏没有正面回答,径直问道。

“说好的明天晚上下去,哪想到你们今天就到了五阳。”程靳昆市长说,“这样吧,我们争取明天下午赶过去,至于下午去哪里,你让杨鹏副省长等我就行。”

“……好吧,我们等你。”刘绍敏本想再说两句,想了想,最终没有说出口。

汪小颖局长没有带自己的车,她坐在张傅耀厅长的车上。厅长的车也是越野车,但比杨鹏副省长的越野车看上去要宽大不少。

张傅耀说,他一早接到电话,说杨副省长要下来考察,啥也没问,急急忙忙跟着就下来了,根本没想到省长坐的是这种车型,否则他肯定不会让司机开这辆车。

一上车汪小颖就问:“厅长啊,我怎么觉得杨副省长这次下来有点不对头啊。”

“怎么不对头?”张傅耀随口问道。

“好像不是来选点,而是挑刺来了。”

“两者之间有冲突吗?”张傅耀的口吻不置可否。

“厅长,我今天一直在想,这次总理下来看中小学教育,压力最大的应该是咱们对不对?”

“压力最大的是市委市政府、省委省政府。”厅长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咱们就是具体干事的,以把事情干好为原则,用不着那么紧张。”

“厅长,您压力小吗?”汪小颖快嘴快舌,“大家都说了,这次换届,您有可能去人大当副主任,或者政协副主席,不仅提拔一级,而且仍然继续当厅长。这是咱们教育口的头等大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您可别嫌我乌鸦嘴。您要是进不了省级班子,也会影响到我们。”

“都是瞎传,哪有的事。”张傅耀今年五十六岁,在省教育口德高望重。从历届教育厅厅长的阅历看,最终差不多都会被提拔为副省级。不是任职副省长,就是任省人大、省政协副职。今年是换届之年,省政府任副省长他想也没想过,早已过了年龄。但人大政协,他一直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自从杨鹏副省长分管了教育之后,他多次借工作汇报之机,给杨鹏表达了自己的本心和诚意:就是一门心思给省政府站好最后一班岗,努力给全省的教育争光,决不给分管领导添乱,力保这几年不出任何大的负面事件。杨鹏对他也一直非常尊重,每次找他都是厅长长、厅长短,从来没有直呼其名,仅这一点就让他感念万分。因此杨鹏分管教育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是唯杨鹏马首是瞻,杨鹏说什么,他就执行什么。他十分看好这个年轻的副省长,今年是换届之年,他认为

杨鹏必然还会更进一步,所以对这个副省长更是顺从有加。今天汪小颖把话挑明了说,反倒让他有些局促起来,“既然你今天这么说,我也给你说实话。我觉得杨鹏是个想干事的领导,他如果有什么想法,肯定有他的道理。”

“厅长,我们下面的就是盼着您能快点升,您当了省人大副主任,我们也就有了底气,将来在市里哪怕当个政协副主席也心满意足了。不怕您笑话,人到了这份儿上,不是说非要往上走一步,非要争个什么位置,图个什么待遇。其实说到底,也就是想争口气,不让别人笑话咱。干了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别人在身后戳你的脊梁骨,‘你看那个汪小颖,整天脚不沾地,数落那个,责骂这个,结果就数她混得差,到了什么也不是。’厅长您说说,咱整天这么拼死拼活的,还不就是为了让领导看重、认可,给安排个位置?其实到了我这年龄,本来也不该有什么想法了,已经当局长了还想怎么的?可是今年是大换届,大家都有想法,咱凭什么就没有想法?这又不是只为个人争,要是有了我这么一个先例,最后又升了一格,以后不也给大家树了标杆,有了奔头?比咱差很多的人还在争呢,咱凭什么不争?”说着说着,汪小颖竟然激动起来,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趁机把自己的想法抖了个底朝天,“不过厅长您放心,说是说,干是干,我这个人您也了解,发牢骚是发牢骚,但干起活来绝不会让人说长道短。厅长,我今天就探您一个底,有什么您就直说,这次下来咱们怎么配合?按省长的?按市长的?还是按咱们厅里的?”

汪小颖这么一席话,竟说得张傅耀一时无语。他没想到汪小颖竟然有这么多想法,把问题想得这么复杂。虽然有点不愉快,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就沉默不语。

汪小颖一看张厅长这副表情,好像也觉得自己确实说得过头了,赶紧接着说道:“厅长啊,您可千万别生气。您是我们的直接领导,我有话也只能对您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今天听说你们下来之前,我和刘绍敏副市长也商量过了。觉得杨省长这次下来,绝对是个好机会。您也知道,咱们省里今年的校舍安全工程是个大任务,我和刘市长算过了,今年整个临锦这项工程缺口八个亿,所以我们想,这次就让杨省长

多看看咱们的老区和贫困山区,多看看那些比较差的学校。目的就是争取让杨省长多拨点钱,把咱们的窟窿补一补……”

“……你想多了。”张傅耀一下子打断了汪小颖的话,“校舍安全工程这件事,杨省长早就和厅里商量过了。杨省长也多次批示了,这项工程是千年大计,铁定是要咱们负责到底的,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至于款项的问题,他也给省委龚书记和李省长多次汇报了,这事将来一并由省里统筹解决。专款专用,确保资金到位,我们根本用不着乱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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