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副市长刘绍敏就接到了秘书的报告,副省长杨鹏和教育厅厅长张傅耀要专程下来了解临锦市的中小学教育,并要听取他和临锦市教育局局长的小范围汇报。也就是说,这次汇报,除了他和市教育局局长,其他人不参加。
“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就到。”秘书急切地说,“已经出发,估计十二点以前就到。”
“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刘绍敏觉得十分意外,副省长带厅长下来,他这个分管副市长事先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秘书愣了一愣,赶忙说:“杨副省长秘书小丁说,杨副省长到了就知道了,具体什么情况他没说。”
这两天刘绍敏正在下面规划中小学校舍安全工程,这是硬任务,必须一个县一个县地落实,一个县一个县地考核。
他看了看时间,赶回市里,大约需要四十分钟,还来得及。但让他感到蹊跷的是,什么事这么突然这么紧急,不打招呼就直接来了?
临锦教育系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绍敏副市长有些紧张地思考着。
刘绍敏五十多岁,干了一辈子教育。先是当教师,后来当校长,再后来当局长,快五十岁的时候,当选为分管教育的副市长。
这次刘绍敏主抓全市的中小学校舍安全工程,才发现全市大大小小的中小学暴露出来的问题确实太多太多了。
特别是山区的一些中小学,不论是教学楼、办公楼,还是宿舍、餐厅,建筑质量实在令人触目惊心。陈旧、残缺、破损、老化,特别是八十年代急急忙忙兴建的一些校舍,很多都已经成了危房。即使不是危房,有很多都是老式预制板结构。老大的一个教室,两排薄薄的砖墙上面撑着几块水泥预制板,相连的缝隙,有的连石灰都没有抹,看上去比危房还糟糕,稍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整块塌下来。这种状况,让刘绍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别说是汶川那样的大地震了,就是来个三四级地震,都保不准会出大事。一旦出了大事,他这个当过校长、局长的副市长,就是跳了楼、上了吊也不能免责。
整个市的校舍安全工程,中央、省里和市里的拨款,总共算下来给了将近二十个亿。这在临锦市教育口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一笔巨款。
但经过这些天的摸底,刘绍敏经过认真测算,如果所有的校舍都按八度设防,那这个工程至少也得二十六七个亿。
再加上那些七七八八的开支,缺口至少七八个亿。
九百多所中小学,摊到每所学校,也就一两百万。而一两百万,要完成整个学校建筑的八度设防,特别是那些山区学校需要重建的旧房危房,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资金无法到位,唯一的结果就是逼着人造假。
但这次又有所不同,每所学校的重修重建,是要登记在案的。校长是谁,施工队是哪家,监理是哪个单位,都要一笔笔记录在册。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查一个准,谁也别想跑,谁也跑不了。
就是这种硬性规定和要求,让他这个分管副市长度日如年,每天像只热锅上蚂蚁。下面的局长、校长天天往上跑,天天找他倒苦水。
一句话,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做?
学校又不是企业,也不是权力机构,现在都是义务教育,什么都免费,连学杂费也不准收,你让局长、校长到哪里找钱去?
而他这个副市长也是处处找他要钱的官,可他除了找市长要钱,又能在哪里找到这么大一笔钱!
他去找市长程靳昆,市长摊开两手对他说,今年市里总共能用的钱就那么多,额外拨给教育的款项已经大大超出预算了,再给你拨款,其他口你让我怎么应付?我这个市长还干不干了?
市长阴沉着脸,没发脾气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也没辙。
真是困坐愁城,度日如年。
稀里糊涂吃了顿早饭,不到七点半,刘绍敏就已经坐在了车里。
血糖高,又不想吃药,所以饭后他都要在外面走走。但今天没时间了,吃了饭就登车,窝在车座上,昏昏沉沉,迷迷瞪瞪。
刘绍敏和杨鹏不太熟。过去杨鹏在工信厅、发改委工作,虽然认识,但很少打交道。
这次杨鹏分管教育,完全出乎刘绍敏的意料。所有的副省长里面,就数与杨鹏陌生,没想到却是最陌生的杨鹏分管了教育。
他好几次想上去找找杨鹏副省长,看能不能给临锦市的校舍安全工程再拨点钱。临锦老区多,贫困区县多,虽说是能源大市,但国贫县、省贫县几乎占了一半。而这些贫困区县,又大部分是老区山区,很多都是结构性贫困。穷山恶水,农田瘠薄,人多地少,十年九旱,有时候颗粒无收。一旦下雨,又必然伴随洪涝水灾。像这样的地方,除非大面积移居,否则很难从根本上解决贫困问题。所以这里的老百姓,只能把下一辈子的希望,寄托在孩子们的身上。全家受苦受累,省吃俭用,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就是为了能让孩子读书上大学。
教育,几乎成了这些山区乡镇干部的头等大事。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如今重建重修学校校舍,他们的要求自然更高,何况又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如何确保校舍安全工程质量,上面三令五申,层层严厉告诫。从村落、乡镇到县里,各个负责干部,各个对口单位,胆子再大也没人敢偷工减料,草率从事。
这一切,让他这个分管副市长,压力更大。
现在的乡镇干部、县区干部,要钱筹款,办法有的是。最重要最有效的一条,就是款项不到不动工,款项不够不竣工。
这可是学校,拖个三五天可以,两三个星期可以,一两个月也可以,如果拖三五个月,拖到九月份开学,拖到全省要求的国庆节前全部竣工之后,如果那个时候只剩下你的学校还没能全部建好修好,那别说你了,就是书记、市长也一样会被啪啪打脸,在全省市县面前丢人现眼。至于什么优质工程、一类工程、五好工程,更是想也别想。
干了一辈子教育的刘绍敏副市长,在临锦市的口碑一直不错。平时走在街上,常常不是被人叫刘老师,就是叫刘校长,反倒是叫刘局长、刘市长的人少之又少。
桃李满天下,百里桃花红,如今又当了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这让他感到十分充实和知足。一个寻常百姓子弟,如今成了几百万人口大市的副市长,除了鞠躬尽瘁,就是肝脑涂地,不好好干又对得起谁。
自从当了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刘绍敏常常觉得力不从心。除了分管教育,还有科技、文化、卫生、体育、科协、知识产权局,包括作协、记协、文联、社科联等等,全都是不会生钱只会花钱的部门。分管的部门里面还有一个城联社,这个部门居然“担负着改制企业历史遗留问题,维护社会稳定,化解上访的工作任务和重要职责”。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部门,现在才知道,这个城联社管理的全是过去城镇工业改制后的大批下岗工人。也就是说,他们原来的单位没了,就给他们设了这样一个部门,有什么遗留问题,需要纾忧解困的问题,就去找这个部门解决。而这个部门只是一个自收自支单位,无职无权无钱无拨款,每天除了那些过去的下岗工人找来要求解决问题、解决困难,其余的所有工作就是找政府、找领导要钱。
这样的一个副市长,确实比校长、比局长,要难当多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副市长,纯粹就是一个大债户。
而他这个大债户,既不能临阵脱逃,也根本无处可逃。
虽说债多不愁,但即使没一点办法也得尽力想办法,谁让你是副市长呢?
杨鹏副省长下来,也许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向他汇报这方面的问题和困难,争取让省政府再拨点钱下来。
尽管副市长刘绍敏主管的工作面临来自省政府主管领导杨鹏的压
力,但这种压力是单一的,没有直接的紧迫感。
表面上看,分管教育领域的杨鹏副省长,与市政府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刘绍敏在工作上有着直接关系。但事实上,刘绍敏最忌惮的是市长而不是副省长。市长和副市长这种上下级关系,更是直接关系,决定性关系。资金、项目、计划、人事、审核、预算、结算、指标等等,都在市委市政府手里,与分管副省长的关系并不大,或者没有直接关系。你的顶头上司是市长,而不是副省长。决定你命运、评价你好坏、落实你需求、确定你年终考评能不能过关的是市委市政府,是市长而不是分管副省长。只要你在省政府布置的工作任务上与分管副省长没有直接冲突,没有置之不理,没有漠然视之,那一般来说,分管副省长都不会与你过不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得罪了分管副省长,只要市长支持你,那分管副省长对你这个副市长也一样没辙。除非分管副省长翻了脸,直接把你告到书记、省长那里去。但即使告到了书记、省长那里,只要市长想保你,仍然可以为你辩解和提供保护。当然,这样的情况一般不会发生。
对下面的对口副市长来说,分管副省长就像财神爷,就像观世音,你若能接待好了,让副省长满意了,认可了,那就好比搬来了一座资源库,既可以为你雪中送炭,也能为你锦上添花。既可以帮你解决问题,还可以给你添加解决问题的渠道和关系。所以在感情上,对口副市长和副省长的关系会更亲近、更温暖、更轻松。
刘绍敏赶到市里时,市教育局局长汪小颖的手机也打了过来。
汪小颖是临锦市为数不多的正处级女干部,性格泼辣,说话高频率大嗓门,与刘绍敏的内向性格正好互补。有人说,刘绍敏之所以同意汪小颖接他的班当教育局局长,就是看上了她这种直来直去,什么话也不藏着掖着的性格。
一接通汪小颖的手机,嗓音就直冲耳门:“刘市长啊,他们上面也不能这样啊,说是要下来考察中小学教育,事先一不通知,二不说内容,就说只让我们小范围汇报。汇报什么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内容都不知道,让我们怎么汇报?听说杨省长原来就不想管教育,不管你愿不愿意管,但至少得有点起码的尊重吧,不知道我们下面的事情有多难
办……”
“张傅耀厅长事先也没有给你打招呼吗?”刘绍敏打断她的话问了一句。
“我问过傅耀厅长了,他说昨天晚上杨省长还与他通过电话,当时并没有说他要下来。傅耀厅长也是今天一大早接到杨省长秘书的电话,让他一起下来。他和杨省长不在一个车里,也没有通过电话,也不知道杨省长具体要考察什么。只说可能上面有领导要下来,杨省长提前下来了解了解情况。”
“上面领导?什么级别的领导?”刘绍敏追问了一句。
“厅长没说,他只说见面就知道了。”汪小颖答道,“市长,我觉得会不会是校舍安全工程方面的内容?”
刘绍敏想了想,说:“不会吧,如果是考察校舍安全工程,还用得着这样突然、这样着急、这样小范围的汇报?”
“不管是啥,教育口的事情,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啊?”
“小颖,最近教育方面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吧?”刘绍敏还是担心有别的事情。
“……没有啊!”汪小颖好像怔了一下,赶忙又说道,“今天上午我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了一遍,整个市里,没有接到任何学校有问题的报告。市长啊,不会是这方面的事吧,如今什么年代了,有点狗屁大的事情,网上早就炒成一片了,能有什么事情瞒得住!”
“……嗯。”刘绍敏吭了一声,没说话。
“市长,你看我要做些什么准备,需要带些什么材料?”
“我想过了,你就多准备点校舍安全工程方面的材料,既然是小范围,就主要谈问题,特别是资金短缺的问题。”
“市长啊,我们想到一块了,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次杨省长下来,咱不把问题摆出来,那不等于白来一趟?他要不给咱说个子丑寅卯,那我就跟着他到省里要钱去!”
“嘿嘿。”刘绍敏止不住笑了一声,很满意,转而又十分严肃地说,“别唐突,注意方式方法。”
“刘市长,我芝麻大的官,年龄大了,又没有什么想法,如果再不努
力给老百姓争点好事,我当这局长还有啥出息。杨省长那么年轻,听说很有魄力、很能干,想干事,也能干成事。这次下来,应该是个机会,如果真能给咱们再拨一笔钱,那咱们的校舍安全工程就能有点眉目了……”
……
刘绍敏把杨鹏一行接到宾馆时,才发现书记徐帆和市长程靳昆已经在宾馆门口等候多时了。
下了车,杨鹏和几个人一一握手,然后就跟徐帆一路走一路相互问候,亲切交谈。
市长程靳昆和副市长刘绍敏跟在后面,尾随的有厅长张傅耀和局长汪小颖,后面跟着的还有市接待办主任、宾馆经理和一帮服务员,前前后后大约有二十个人。
看着杨鹏和徐帆两个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大家都明白,这两个人才是未来的栋梁之材。一个年轻的市委书记,一个年轻的副省长,双方在工作业务上没有直接联系,也不会产生摩擦矛盾,相处起来自然十分轻松。
市长程靳昆就不同了,他默默地跟在后面,显得心事重重。作为市政府一把手,他的压力要大得多。
市长是一把手,是省委省政府的重要成员。在省长眼里,市长这个位置是整个盘子的一个强支撑,甚至比副省长更重要,也更能体现自己的意图和政绩。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市长的压力自然就大很多。
其实所有的领导都一样,要想获得上级的认可,就必须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漂漂亮亮、有板有眼,既能体现上级的思路和想法,又能给上级争光,让上级领导有面子有底气,同时还能让所在市委市政府方方面面、上上下下心悦诚服,异口同声地赞扬,齐心协力地支持。也就是所谓的口碑,领导想启用重用某个干部,口碑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能让省级领导听到这样的口碑,认可这样的口碑,更是至关重要。
杨鹏分管的所有领域,与程靳昆都有着直接的关系和重大责任。副省长是协助省长工作的,副省长工作完成的好坏,市长的努力与否至
关重要,举足轻重。副省长对市长的印象和评价如何,也同样至关重要,举足轻重。
因为副省长可以直接影响到省长,省长是省委副书记,省长的印象和评价,对一个市长来说,同样是决定性的,极其重要的。如果有了重大差池和失误,对一个市长的政治生涯,将是无解的、致命的。
今年是换届之年,市长程靳昆的压力尤其大。
程靳昆五十多岁,比徐帆大整十岁。程靳昆在市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五年多,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接任市委书记的时候,没想到年轻的徐帆突然被空降到临锦市,接任了在省人大被增补为副主任的老书记。
这对程靳昆来说,应该是重大的变故和冲击。
其实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任何领导对程靳昆直接说过临锦市今年换届的人事安排,程靳昆也没有与任何领导谈过这方面的想法。市委换届是一个重大人事安排,也是一个重大政治原则性问题。这方面的传闻、这方面的安排,对所有的领导干部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很少人会在这个节点,与同级同事或下级谈论这样的话题,甚至四处打听领导的意图和意向,除非是特殊关系。即使到了领导那里,一般也是蜻蜓点水,适可而止。现如今,跑官要官是官场大忌,一旦落下这个印象和看法,那这个人的政治生涯基本就算到头了。
所以自始至终,程靳昆闹不清楚,在市委书记的安排上,省委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考虑自己。
这对程靳昆是一个重大的挫折和困扰。新书记徐帆调来这么久了,仍然让程靳昆陷在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里,一直让他感到在临锦市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四大班子成员面前很没面子,甚至有点抬不起头来。
省委组织部领导送徐帆来临锦上任,被正式宣布为市委书记时,在全市干部大会上,程靳昆代表市委班子表态讲话,虽然慷慨激昂,情真意切,但事实上程靳昆心里是极度的沮丧和伤感。晚上他一人在家,几度泪流满面,哽咽不止。程靳昆觉得十分委屈,难以接受。自己在临锦市工作了十多年,能力、水平、政绩、口碑一直很好。十年来几乎没有出
过什么大的事故和问题,各行各业在全省全国的检验评比中,得到的先进优秀表彰数不胜数,GDP每年以 10%的速度上涨,在全省始终名列前茅。在廉政方面,自己也是出了名的廉洁自律的市级领导干部,十年了,在同级干部中,省市纪检委包括中央纪检委收到的有关自己的告状信一直是最少的。
十年里,在大大小小的挫折和变故中,程靳昆都坚定地挺了过来,很少出现过大的过错和闪失。实事求是地说,这些年一些难以避免的大大小小的错误,包括很多人都常犯的低级错误,以至那些让人起疑的小毛病,他都极力克制抵制,一次也没犯过。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请无爱好,没有提拔任用过一个年轻女干部,配偶子女无一经商,无一在政府部门工作。父母从不过生日,连住院看病都悄悄在外地就医。
做了这么多,省委就看不见吗?莫非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你不会拉关系不会送吗?
实话实说,程靳昆从乡镇干起,一直做到一个地级市的市长,绝对不是靠溜须拍马拉关系提拔起来的。
有人说过,不靠关系,凭本事真正干起来的干部,如果非要在临锦市找一个,那就只能是他程靳昆。
去年的时候,市财政局局长出了事,被省纪检委立案调查。财政局局长出事,让市长程靳昆十分震惊。在他眼里,财政局局长是一个十分能干、十分专业的优秀干部。他对这个局长向来十分放心,毕业于名牌大学,还不到四十,年轻有为,很早就被列入后备干部,真正是前程锦绣。但没想到居然成了临锦市第一个被查处的正局级年轻后备干部。当时程靳昆以为这很可能是个错案,但案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很快便查出了大量让人瞠目的犯罪事实。在市一级的各项工程中,总计受贿三千多万。房产居然有十多套,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和外币。
其中有一个程靳昆亲自批示的工程项目,是给临锦市区兴建一个学校和社会共用的图书科技馆。项目建设由市文化局负责,工程前后动用资金两亿多元。即使是这样的一个项目,最后居然也查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群体受贿行贿案件。为了让市长亲自批示的这个项目资金能够早日落地,文化局会计处特意设立了一个账户,从局里拿出一笔款
项,专门用来给有关人士送钱。最终查出受贿收钱的人竟有四十多位:财政局局长六十万、分管副局长三十万,财政局文化处处长二十万、副处长十万,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三十万,区委宣传部部长十万……甚至连财政局局长的秘书也送了五万,司机送了三万。就文化局这样一个清水衙门,为了这个项目的建成,前前后后送出去人民币将近一千万!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账户里肯定会有市长的记录,因为这是市长亲自批示的项目,文化局无论如何也会向市长表示酬谢。即便市长不要,也一定会给市长的妻子儿女送去一笔。后来市政府秘书长给程靳昆说,那时我以为市长您这次肯定也要被牵连进去了。没想到最后查遍了文化局所有的账目,也没有查出程靳昆市长以及亲属收受过一件礼品一分钱。秘书长的司机听说后,十分愤怒地骂道:“文化局这帮王八蛋,市长给你们批了那么多钱,你们他妈的连下面的司机都给送了,也没有想着给我们市长一毛钱!”
本来是对程靳昆十分不利的一起行贿受贿案件,结果倒成就了程市长廉洁奉公的一段佳话。
自己主管并看好的财政局局长出事落马,尽管表面上看没有给程靳昆造成大的负面影响,但他心里明白,这事一定会给自己的仕途升迁造成巨大的障碍。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程靳昆就更加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尤其是领导对自己的正面印象和看法。
既要让老百姓满意,更要让领导肯定,是他在这个特殊时期重要的双向选择。这两方面缺一不可,不能有任何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