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我这次的假期有五天呢，尽可能拖到最后一天。”
东子看着他那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兜帽的高瘦男子。
兜帽男子步履沉稳，对地上的水坑视而不见，几缕黯淡的月光混着雨丝打在他身上，平添几分神秘。
水洼犹如光洁的镜面泛起波纹，周围除了雨声，唯余三组脚步声。
狭路相逢，白宇阳随意撇了一眼前方身影就不再关注，低头专注辨别着，借着月光仔细避开脚下深深浅浅的水洼。
即将男子擦肩而过时，白宇阳鬼使神差般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宽大帽檐遮挡住了他大半边脸庞，借着朦胧的月光，白宇阳可以隐约窥见对方的脸白得几乎透明，不似活人。
两人接触的一瞬间，白宇阳脑中白光乍现，只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眼前场景置换，白宇阳竟然回到家里。
来不及疑惑，他便发觉他此刻全身都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跟裹木乃伊似的，四肢蜷缩起来，无法移动分毫，只有眼珠子还能灵活转动。
他脚不着地，动弹不得，他尝试挣脱，无果，只好暂时放弃。
下一刻，他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注意力，厚实的灰白色蜘蛛网覆盖在四周，一个可容纳一人的虫茧吊在天花板上，不停的左右晃动着。
面朝他的那面虫茧表面大幅度蛄蛹起来，一双手从里面向外奋力拉扯，拼尽全力把虫茧撕出一个巴掌大的破洞。
“哥，哥，救救我，哥！呜呜。”
飞雪呜咽哭嚎的声音从虫茧的破洞里传出，她惊恐的小脸奋力从破洞探出半张，撕扯得她左脸扭曲变形，猩红的眼睛里流出止不住的泪，如最锋利的匕首凌迟着白宇阳的心。
“飞雪！”
白宇阳隔着虫茧嘶吼一声，怒火中烧，他像一只发怒的困兽，用尽全力，把蜷缩起的双腿和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一起朝着四周抻开。
“啊啊啊！”
白宇阳全身青筋暴起，皮肤充血，不停压榨着体内的能量。
咚。
灰尘飞扬，耳边传来一声肉体碰撞的闷响。
浑身浴血的东子好似一个破布袋子，摩擦着地面，从白宇阳面前飞过，直至撞到屋内的桌角才停下，他无力的躺着地上呻吟着。
“东子！”
白宇阳再也无法维持理智，伴随着类似布料撕裂的声音，白宇阳感觉双手脱离了桎梏，他立马去撕扯身前的虫茧。
东子嘴里咕噜噜吐出几口血泡，痛苦的眼神看向白宇阳，张嘴发出几声嗬嗬的音节，模糊说了个“阳”，就歪过头去，没了动静。
“东子！”
白宇阳挣扎着，手拼命生长，伸向东子，突然，他感到脸上一阵灼烧的疼痛，眼前的场景如镜子开始破碎开来。
东子见白宇阳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口中胡乱喊着飞雪和他的名字，任凭他怎么呼喊都没有用，东子心下一急，一巴掌打在白宇阳脸上。
“小阳阳！白宇阳！你怎么了？妈的，该不会是刚才那小子把你撞傻了吧，老子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白宇阳手朝着虚空徒劳一抓，耳边传来东子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回过神来，他还站在小巷子里，雨也还在下。
被打得偏了头的白宇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向东子。
“东子？”白宇阳试探的喊了一声。
手还来不及放下的东子面上一喜，抱着白宇阳的肩膀摇晃。
“小阳阳你终于回神了！你刚刚是被那人撞傻了吗？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白宇阳抹了一把泪水。
“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东子疑惑不解道“不好的事情，跟我和飞雪有关吗？你刚刚一直在叫我们的名字，可伤心了。”
白宇阳朝身后看了一眼，刚刚那兜帽男早就走得没影了，他喃喃道“你就当我被撞傻了吧。”
东子有些好笑，“正撞傻了？正好去鬼医生那里给你看看脑子。”
白宇阳嗯了一声，把这个惊心动魄的小插曲放进了心底。
两人不敢耽搁，加快脚步。
半个多小时后，一顶二十平方左右的帐篷外，两人停在一扇生锈的铁皮门前。
还没有敲门，门就发出刺耳绵长的嘎吱一声，打开了。
“你们果然来啦。”
粗哑难听的声音好似老榕树的皮互相摩擦出的，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语气。
白宇阳两人略微吃惊，鬼医生这是早猜到了他们会来？
鬼医生开了门就转过身去示意两人进来。
他顶着一具佝偻得十分严重，弯折到几近九十度的躯体，外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袍。
乱如麻的白发耷拉在他脑袋两侧，让人猜不出性别。
东子有些惊讶，朝着白宇阳挤眉弄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鬼医生的真容，毕竟他以前都是从白宇阳嘴里听说的此人。
即使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照面，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鬼医生沟壑纵横的脸上，嘴巴那一圈的皮肤少了一半，露出几颗森森白牙，有一只眼眶黑洞洞的，少了个眼珠子。
白宇阳一脸淡定，见怪不怪，东子见状也收敛了表情，低眉敛目，小心避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恭敬地跟在老人后面。
鬼医生摇晃着身子走到自己的矮椅上坐下，长舒一口气，脆弱的仿佛咳嗽两声就会散架。
指了两个地上的垫子示意两人坐下，鬼医生喘匀了气就朝白宇阳发问。
“又来给你姐姐飞雪拿药？”
听见姐姐这个词，白宇阳愣了愣，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是了，飞雪实际年龄比他还大了几岁，只是她生了病，激素出问题了，停止了生长。
“是的，您也知道飞雪的情况。”白宇阳苦笑一下。“飞雪没有身份证，你也知道，黑户根本开不了病例单，根本拿不了被严格管控的激素类药物。”
鬼医生赫赫笑了几声，不知是老了健忘还是怎的，他总是对于飞雪的悲惨遭遇百听不厌。